第四招举例之JT母亲-庄子破魔章(18)

2014年下半年我病到快要死掉的时候

──这整件事情在我回忆起来,反而会觉得,那是一个非常非常美好的人生体验

──当然,肉体的痛苦度是非常高的。

可是我发觉:就要病成那样,我才有机会发现:

原来,一直以来,我对我妈妈,还是在「挡」,不是在「躲」

──我这样讲,听起来是有点可悲?

──可是,有些话,真的必须到你被插一根管子,不能回嘴的时候,才能听得全。

从前只要她要快讲到那些话题,我就会岔开,所以我从来没有把我妈妈的话听完。

一直到我插着一根管子,只能颤抖着手写字,又根本速度写不过她讲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听到那么多她的真心话,然后,觉得:太好了!真是大解脱啊!

怎么讲呢?

整个2014年,我在大陆工作得好难过的那个感觉,其实它的基调,是因为我身上一直有某个我妈妈给我的,比较黑暗的催眠指令,我还没有把它化解掉。

所以我的人生,一直依照我妈妈的催眠指令在重演一些状态。

经过2014年那场大病之后,我才明白,我妈妈内心深处,对我是一个什么样的感觉。

我的结论,你们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有一点诡异

──我妈妈是一个随时都在想我死的人

──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疑惑噢:因为在过去二十年之中,我只要跟我妈妈打交道,我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觉得「这个女人想要我死」。

可是,我没有证据。因为我妈对我超好的。所以,不会有实际的行为让我觉得,她想让我死。

可是呢,我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离开我,到香港去工作。

我的继父是美国人,年纪比较大,他退休后,我妈妈就跟他一起搬到美国去养老。

我妈妈一直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做什么事都要当一个女强人,不可以被别人瞧不起。

当她一个东方的年轻女人跟一个美国老先生在一起住美国,在别人眼中就像个美国老先生的情妇一样,那个形象看起来是有一点疙瘩的。

尤其是美国人真的很看不起黄种人,她到美国之后,她那种好强、又很积极上进,那种绝不能被别人看不起的心,就被刺激得非常强烈;她就变成:非常严苛地要求自己以及周遭的人,努力符合美国白人最上流的人生观、生活观、社会观。

在我心目中,那些根本就是所谓的美国白垃圾人生观

Whitetrash──Whitetrash本来的意思是「白种穷人」,

我这是曲解

──所谓美国白垃圾人生观大概是这样:例如美国白人如果看到有人吃完饭打一个饱嗝,会觉得非常失礼之类的。

像有一次我在美国一家超市买完东西,超市里面有一个檯子,摆着塑胶叉子、餐巾纸之类的让客人自己拿来用。那个檯子还蛮长的,有一个白人在那边拿东西,因为空间还够,我也上前去在他旁边抽餐巾纸,那个美国白人却转过身,用两隻手把我推开,叫我不要插队

──类似这样,他们在某些事情上的设定值是比较严厉的。

我妈妈就会非常强烈地要求自己,一定要去符合那样的人生观(某种程度的修道病)。

当她完美地成为了这样的人,她爱面子背后的羞耻心的能量,就一直在增幅。

羞耻心是那种「这个人没有资格活在世界上」的感觉。

比如她跟朋友一起旅行,一个阿姨英文讲得烂烂的,我妈就会觉得「好丢脸」,觉得「她英文这么烂,怎么有资格在美国溷呢?真是太丢人了!」和那朋友一起逛街都浑身不舒服。

我妈英文超好,美国人听她讲话,完全听不出外国口音的。

我小时候的英文,因为是看电影跟字典学的,我的英文微微带到一点英国腔,她就觉得:「我儿子讲话好奇怪,人家大概会觉得他心理不正常……」

因此,我的一举一动,带给她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一直到我四十几岁,我喝汤的时候如果是把碗端起来就口喝,都还会被她用筷子打手。

而且她是在餐馆里这样做唷,还会骂我说这样很丢脸(她其是搞错了,西餐礼仪才有不可端汤盘就嘴的规矩,中餐并没有)。

我偷想:「妳在餐厅用筷子打一个四十岁的人的手才丢脸啊……」

又或者2004年,有一次她带我和外婆到美国赌城一家酒店去渡假,我和外婆,早上先下楼去吃早点,那个美国人女服务员随手一指,我和外婆也不明白她是指哪桌,就坐在和别人同一桌了,

这在中国和台湾,併桌是常态,我和外婆也搞不清楚美国的状况,我妈后一步来,看到了,是气到回旅馆房间的时候,手抖得钥匙都插不进锁孔的程度哦。

因为,我和外婆,在美国人面前,让她丢人啦。

事后怕我和外婆嫌她,所以她又编了一套理由,说她气的是中国人被外国人欺负,第二天特地又去餐厅修理那女服务员,做给我们看。

──我妈在这种事情上,活得非常非常紧张。

羞耻心的一个面向是面子,一个面向是紧张。

紧张是因为:「我做错了,别人瞧不起我了,我就得去死了!没资格活了!」那是羞耻心造成的心情。

说不定在她心目中,一个四十岁的正常男人应该是,穿着Polo衫打高尔夫球,当大公司的CEO之类的;

她对于正常人生的规范有她自己的设定。

当然,她头脑并不差,她并不否定我会读书或其他什么优点,但她那些设定值已经强烈到,我的每件事都害她紧张兮兮。

比如我去美国看她,我如果跟她说:「这次被海关刁难得蛮厉害的……」

──美国海关有时候查人查得有点咄咄逼人

──她就会说:「唉,你这样子,就是很奇怪嘛!人家会觉得你是邪教教主(guru)……」之类。

我住医院的时候,因为插管子很痛苦,医生必须多给我开一点安眠药,好让我多少能睡一下。

可是我怎麽都睡不着,麻醉药、安眠药之类,在我身上都没什么效。

我妈就会在床边说:「这些东西对你不太有效,是不是因为你从前吸毒、酗酒?」

我的「吸毒」经验,其实只是有一次在朋友家跨年,有人抽大麻,我哈一口,觉得没feel,就放下了──就这样而已。

我抽大麻没有快感,我对那类东西的抵抗力好像很强?

可是就在我住院被绑起来(插管会怕病人把管子抓掉,所以要绑)的时候,我才有机会听她这样子娓娓道来,把我在她心目中是多黑暗的一个人全部掏出来,说什麽我吸毒啦,酗酒啦……在座的郭秘书知道的,我喝酒的频率是很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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