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 叔叔,
实践庄子基本功大概半年,目前来讲,我面临到的一个问题是:当给我练肌肉的“哑铃”相对大的时候,即便是察知了一部分事实(目前还没办法知道是不是全部事实),尽量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也尽量告诫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原谅自己”之类,情绪还是来了,而且可能好几天都会处于这个情绪中,甚至在接下来的几个礼拜能感觉到身体的不适,那么,我怎么做才能尽量减轻这种情绪影响的时间以及对身体的影响呢?
举个例子,我上个月本来有一系列的出远门行程,结果全部被迫取消:自驾游,在出发头几天,主管车子的相公才意识到车子没有及时年检,临时在临近的几天折腾这些事情,求人排队进去还遇到一些突发状况,全部搞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出发了;飞外地的行程也因为相公莫名其妙的延迟出发而miss了航班,结果是我俩在机场折腾了大半天等下一趟飞机,遇到天气原因起飞延迟,搞着搞着我身体累了撑不住了就从机场回家了,退掉了所有机票住宿等)。
这一系列的取消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让我心力交瘁,发生的时候也不好当场发怒甚至争吵,我的做法是努力告诫自己“既然已经发生了那看看怎么解决吧,目标有没有改变”之类的,而实际上我感觉自己也同时在强忍想要发脾气的冲动。而这系列闹剧结束以后,我的情绪低落了至少三天,这三天什么都不想干,脑子是懵的(我对这些行程本来是很期待的),而这三天我唯一做了的事情就是想(向大宇宙祈求)有什么事实我没有看见。结论之一,结构方面因为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够独立需要依赖相公,所以这一类事情的发生和发展未必能够顺遂我的意愿,而更多的可能是顺遂相公的意愿,那么对于这一类事情,不合我意好像也是自然现象没什么好搞的,除非提升自己独立性;结论之二,也许这一系列的行程,从结果上看,相公本人并不是那么愿意,而由于结论一,我没有完全的影响力。
好,到此我想了一些“事实”,也试图让自己接受,可是我好像并没有因此而情绪消失,还是无法遏制的低落了好几天,也好生气,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心悸,气滞),继续在中医院抓药吃..
那么我的问题是:
·对于这个特别的例子,问题发生和被解决的过程中,我感觉到了“心力交瘁”,我觉得自己是强忍住了发飙的冲动先解决问题,这样的做法算不算练庄子基本功呢?而就身体感而言,爆发吵架的伤害和忍着的伤害似乎好像都不小,我要怎么做才能相对“容易的”在心理上度过这一系列过程?
·问题发生的后遗症:我尽量的想了没有看清的事实,可是在思路上,能否帮忙给些提点,能够使我更快一些的从负面情绪中出来,也能够使我的身体受到的影响更小一些呢?
·在情绪特别低落的那几天,我是什么都没有力气做的,从实践庄子的角度,怎么度过这几天才算是练到?强迫自己做一些平时爱做的算是代偿反应么?
·我这几个月的观察,意识到相公是个不怎么提前计划和执行的人,是个不到最后一刻不动作的个体,而我不喜欢匆忙,喜欢预留buffer,喜欢从容一些。如果事情纯粹是他一个人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是乐得看到他对于这种习惯而接受自然的结果的,可是一旦事情关系到我们两个人,我就陷入了矛盾:一方面,我提前提醒他做这个那个准备他可能不听而我自己也相当容易动到辩论心;另一方面,如果我来承担绝大部分的提前准备的工作我也不是很甘心,暂时以我的心力会觉得憋屈。从练心力的角度,对于有些不得不两人共同完成的事情,如何处理这种“两难”您能提点一二么?
答:
同学,在答你的问题之前,恐怕我要先反问一些问题,有些状况最好能先釐清。
庄子第二招「找到事实、承认事实到让情绪消失」,要练出成果,有一个必须的先决条件,就是「不控制他人」,或者也可称作「因循」「顺随」。如果在事情的前前后后没有守稳这个,练承认事实疗癒法的时候,杂讯就会多到让我们很难练。
好比说,这整个出游的过程之前,你的先生是「不需要你约」就会主动想去玩这一趟的吗?还是因为你想去,所以他只好陪你?在「决定一起去玩」的这个过程,商量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你有或多或少地动到「说服对方」的念头或行为?
如果有的话,庄子说「有为则亏」;事情无论成或不成,负面情绪发作起来都会变得相对猛烈很多的。
以怒、恨的情绪来说,同一个人,他被人撞断了两根骨头的怒恨是一的话,他的小孩不照他的心意选科系,他的怒恨却可能会超过五。明明是被车撞比较有实质上的伤损,但,一旦情感上动过「要求对方合你的意」,反而情绪面的反弹会比较大。
当然我也并不是假设你的控制狂真的有那麽大啦,只是,有没有可能,关于「婚姻」,我们无意识之中,背负了社会习惯之类的不实念波制约?在基盘的设定方面,不知道有没有修改的馀地?
先回头说做一件事的动力。
比如说,我和天威助教好了,我是就算没人陪,自己就会想去泰国做艾灸、做药油油推、吃美食、吃人肉(嫖)的人,而天威助教也是自己就喜欢去泰国艾灸按摩吃饭嫖妓的人,两个人都已很有去的动力,如果相约同行,目的很清楚:曼谷市内计程车两个人可以分摊,吃东西比一个人时更可以多点几道菜,于是同行。
在这样两个人都有足够的意愿的情况下,其实还是会有些状况和摩擦,比如说天威总喜欢提早蛮多到机场,我比较喜欢刚刚好来得及就好,如果跟著他衝啊赶啊的我也不舒服,所以就会约各自出发、分头登机,到时飞机上见就是了。而他睡觉会打呼,我怕被吵到,旅馆就各订一间……之类之类。
如果你刚刚是只针对「发生的事情」有什麽事实承认了会没有情绪,那就是像我和天威助教这样,一样一样作承认事实的安排,情绪就可以减到没有。
但显然你和老公出门的情况,并不能等同我和酒肉朋友相约出门,所以情绪的负担就重了。
那,刚刚我提的问题点一就是,对方的意愿有大到想主动去玩这一趟吗?如果不是的话,就只是去奉陪你,那,这种情况下,消极性的逞强抵抗(passive aggression)会演得多夸张就都不奇怪了。
在这一点上,如果够承认事实,就这一类的行程,只找主动想去的人一起去、或自己一个人去。没兴趣的人,就不要约他,整件事会相对轻鬆。
而问题点二就是,很可能,你会觉得:同老公出去玩,和跟一个不三不四的酒肉朋友出去玩,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啊!
可是,这就要问我们自己:「我们所拥有的『婚姻』这个东西,它的本质到底是什麽」的问题了。
这,我也不是要给你什麽标准答案,这是非常个人化的事情;但,即使个人化,也可以拆成一个一个不同的向度作分析──
很多人对婚姻会有一种不实念波的假设:「两个人会决定生活在一起,自然这两个人就是最合得来的两个人,在一起最快乐的两个人,对彼此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但是,事实上,也有可能不是这样的。
如果就一个一个单一向度来说,首先,是肉体的需求。以肉体需求来说,婚姻,比较像是人类「为了生活的效率,而从打猎进步到畜牧」的过程。我们如果每次肉体有性欲了,就要到外面去找人约炮,在时间上太不经济了,所以乾脆养一隻老公/太太在家裡,随时饿了就可以吃,而且肉质也比较有保障,性病什麽的风险低些。这是很实际的考量。
但是,这种决定,只有少数极幸运的人,他的心灵上最契合的人,刚好也就是他肉体上最契合的人,于是婚姻生活过得超幸福。
而更多数的情况,比较会是这样:你的老公和你在一起,在肉体伴侣的排行榜上,你只是他的第九名;在心灵契合度(灵魂伴侣)的排行榜上,你只是他的第十三名。只是,排在你前面那十二个他的灵魂伴侣,都是他的好兄弟什麽的,肉体他吃不下去;而排在你前面那八位性感尤物肉体伴侣,在实际生活上根本没办法一起过日子、或者也看不上他。于是……也只好选你了!
所以,到最后成为夫妻的两人,虽不见得都是经过那麽有意识的心机计算,但实际上,这种情况中的「另一半」,就只是一个,高度妥协之后的,有点不爽不爽的,不得已的结果罢了。(这只是一般论,不是在说你,你不必对号入座的哟)如果是前述这种高度妥协结果的婚姻,当然这个妻子,就会一直觉得:「我老公怎麽看那个别的女人眼睛发直还献殷勤?怎麽跟他朋友就有那麽多话聊?我身为妻子的立场呢?我不是他最重要的人吗?怎麽会这样?」
但,事实上是:这种情况下的妻子,的的确确一开始就是没有立场的,的的确确就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不过,因为一起生活嘛,可以在日常点滴之中老给他脸色看、可以这裡那裡都虐得到他,所以,是他基于「恐吓」,不得不有几分顾忌的人。
如果在婚姻关係之中,我们能够精确、如实地认知自己真正的位置,并且承认自己「对他而言就只是这样的存在」这个事实,才能够想下一步:这个以「婚姻」为名的合作契约,可以提供彼此的生活多少便利、多少效益?
比如说,去哪有他开车载。那,你僱用这麽一个司机,要给他多少薪水、或好处,他才会开开心心、心甘情愿地载你?这,如果是我的话,就会精密地计算并商讨出合约条款,不会漫不经心地「因为他是我老公,他爱我」就视之为理所当然。
又或者是生活上的分工,如果他不爱洗碗打扫而你很爱,你不爱开车而他很爱,有这种互补之处而可以交换条件的,通常可以顺顺地成交(这种交易内容都要摊上檯面谈清楚,不要暧昧含混)。但如果洗碗、打扫是两个人都不爱的,那还不如两个人都在自己爱的事情上多衝刺多赚点钱,这些不爱的事请阿姨做算了,心情上比较轻鬆。
重点是,不要妄想把谈恋爱时的感情混杂到婚姻生活,一旦进入婚姻了,恋爱时的感觉就不再可靠,需要把两人之间的关係,当作合作经营一项事业(『生孩子』也是事业内容),「在商言商」地,重新把条款弄清楚。
我多说这麽多步骤,是因为,你最后的一个问题,有一句「不得不两人共同完成的事情」的「两难」,我说的这些步骤都做足了之后,这种「两难」就会减少,你会很冷血地判断出你老公在这个那个事情上都是没能力、也没意愿做好的,于是就以庄子式的「不得已」不找他合作这件事。
因为,你会晓得:找他一起做这件事,你会忍耐妥协,你会担心,你会不舒服。于是,这些事,你自然就会去找他以外的,你满天下都有的其他灵魂伴侣去一同进行,不会找他。
在法律设定的婚姻度之下,老公只有一个用途是不宜置换的,就是「上床」,其他的每一项,都可以找更好的人选合作。如果连上床都已经不好用了,这个婚姻的名分,就只是「生活合作者」而已了。
即使是吃饭的饭友,我也有分「去日本用」「去美国用」「去香港用」「去泰国用」的不同人选,这种东一点西一点的灵魂伴侣,可以分得很细的,总之在一个人身上是无法求全的,既然无法求全,就不必花力气去求全,直接放弃掉另外找就好。
另外,我保住自己情绪安全的一项重要习惯,就是「不预设别人是爱我、重视我」的。如果我有一个婚姻,我假设我老公是重视我的,我想我一定会过得非常痛苦。我总觉得,爱和重视的感觉,是随时可以为了一件小事、或是身体的状况,而轻易被消灭的。
所以在情感上,我一向採取「零基预算」,之前我付出的所有感情投资,都当作它不存在,在这个当下,面对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我要怎麽做,才会我开心,对方也开心?每个瞬间对我来讲都是全新的开始,不提旧情,也不念旧恶,这样做对我而言是相对轻鬆。
或者,讲白一点吧:我不会对「熟人」掉以轻心!他什麽时候给你来一下狠的都不奇怪的。
而以心情来说,因为是零基预算制,所以别人对我的好,我都会很感谢。但如果我记著自己过去对人的好,有一种「你要对我好才对」的「应该」在那裡的话,人家对我好,我就会觉得是理所当然,不会感恩;而若人家还对我不好,那我就要气死啦!
如果容许我直接跳到结论的话,就是:人的幸福感,是很孤独的存在,任何一个「别人」都没有那麽重要。问题是我们需要承认了多少事实,才能发现「原来别人真的不重要!」这个事实。
那麽,再回到你的问题:
(1-1)我强忍住了发飙的冲动先解决问题,这样的做法算不算练庄子基本功呢?
答:这不算。解决或不解决都不相关,庄子基本功只在「承认事实到情绪消失」。当然,要做到「连行为上」都承认事实,也不是很快练得成的。那之前情绪都会一直在那裡,那也没办法。
(1-2)我要怎么做才能相对“容易的”在心理上度过这一系列过程么?
答:闭关。
暂时不要跟人接触,尤其是使你生气的那个人,你可以说:「我出门躲几天,等心情好了再回来跟你谈。」
(2)在思路上,能否帮忙给些提点,能够使我更快一些的从负面情绪中出来,也能够使我的身体受到的影响更小一些呢?
答:我前面多讲的那些,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一点忙?因为很多你生活中的真实细节我没亲眼看到,无法精确地给意见。
但是,如果要说大约的感觉,我会「猜」,重新精确地「定义」你所拥有的婚姻关係到底是一个什麽东西(也就是,对于婚姻的『假设观点』这一类的不实念波如果能消灭的话),可能比较能快些找到出路。
另外,不必想要使身体受到的影响变小,一有情绪,身体就瘫、就病,反而是比较敏锐、健康的身体。身体都能置身事外的话,怕是解离了。
(3)在情绪特别低落的那几天,我是什么都没有力气做的,从实践庄子的角度,怎么度过这几天才算是练到?强迫自己做一些平时爱做的算是代偿反应么?
答:这种时候,放自己完全沉浸于「沮丧」之中,一直躺著,反而是比较健康的。沮丧和愤怒,都可以让我们发现「这不是我要的」,泡久一点(因为这整件事还伴随著积年累月的疲劳感,以一种『当作自己在生病住院』的心情,儘可能休息够了,再来找事实、一点一点消灭这些负面情绪,也还来得及),再慢慢理清「那,我要的是什麽?」「要如何做,才能要到我想要的?」慢慢地「转化」到正面的心情,但不必急著一下子就要得到好心情。重要的是,不要逃避自己内在的这些痛苦感,与它们共处,再慢慢学会听懂它们在说什麽就好了。
强迫自己开心反而有逃避、代偿的嫌疑。但如果现成吃个什麽东西,或看部电视剧,心情会好点,那做做也无妨,当作休息一会儿,但不必「强迫」自己去做这些。有「想做」的衝动就做做,让自己舒服一点,但之后多半还是会要回头练基本功,情绪才有可能消失得乾淨。
(4)如何处理这种“两难”?
答:不要选择这种两难的局面,不要和他一起做这件事,就不必处理──可能对很多人来说,这不符合常识──但我自己的经验是:庄子基本功练得愈扎实,辩论衝动变小了之后,我对于那些有「妥协、忍耐」感觉的事,就只是单纯地看作是一种「交易」,如果我为了省打车的钱而要他载我,那这之中所有不愉快的部分我都会认了;如果我不想经验这些,我就会找别的方法。我自己的经验是,虽然不会很快就完成,但在几年之中,我生活上「两难」的状况,是可以减到几乎没有的。
你可以这麽想:像JT这种没有经历婚姻的人,怎会知道婚姻的难处?但是反过来说,我这样的人,我的梦想、我想过的生活,都是不透过婚姻来完成的。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参考体,我可以证明,很多事是不必在「婚姻关係」这个交易平台上运作的。你如果这一件或那一件事在婚姻的平台上受挫了,不妨就把它拿出婚姻的平台之外来完成它,婚姻有它可以提供的,也有它无法提供的,享受这个关係给你带来的好处,之外的,就不靠它,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