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白皮书-第(301)页

颜回的这个进步顺序,有点象是在说,一开始不需要仁义这个东西了…… 这个地方,其实历代注家的解法是颇有一点纠结的:不需要仁义,到底是『仁义已经变成我的本质了,所以我不再需要要求自己去遵守它了』,是这种『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状态呢?还是<人间世>讲的『我支离了我的德』?

我们姑且顺着它的context 前言后语好了:可能我们人生在进步途中的某一段路,还需要『道德』来帮助我们,但是有一天,你的心可以很舒服地不需要用到『道德』。

其实道家的训练,都是非关道德的。它不是道德的训练,倒是比较像健身教科书,如果你要的是心力,你就要这样练,练出了心力的话,『仁义』好像也是可有可无。

止于他说忘了『礼乐』,礼法好像是用来体贴别人的感受的,如果你有了很好的感知力所形成的同理心的话,可能你就不需要『礼法』来帮助你去体贴对方的感受。

『音乐』是要帮助我们提升自己心灵,或者让心情变美好,陶冶我们内在情绪氛围的东西。当你自己能够调节自己的情绪氛围,一直拥有美好的心情的时候,这个外在的助力,对你来讲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后面的『坐忘』,没有是非差别之心,终于可以到达一个灵魂脱离肉体的 境界。这里我也只是说说了,因为我也不会灵魂出体,自己没什么扎实的感受, 不知道怎么替它讲话。

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十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

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 声而趋举其诗焉。

子舆入,曰:"子之歌诗,何故若是?"

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无私覆,地无私  载,天地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然而至此极者,命也夫!"

接下来<大宗师>收尾这一小段,其实是比较诡异的,因为这一段非常『憔悴』。而且还有一个『人物设定』上的诡异:子舆是前面变卷卷的那一个,子桑是

子贡冲去办丧事的那一个死者,朋友圈好像不是同一挂的?『莫逆之交』原来是魔鬼八爪鱼吗?微信群挂好几个的?而且死亡时间也很混乱,不知道是谁病死、谁先死才对。

子舆跟子桑做朋友,下了十天梅雨,子舆就想:湿气这么重,我那朋友恐怕撑不住,会生病了。好像子桑一开始就是身体很不好的。

然后子舆就带点吃的东西去喂他,到了子桑家门口,看到他又好像难过、又好像开心地在唱歌:『啊,是爸爸吗?啊,是妈妈吗?啊,这是老天爷吗?啊, 这是谁的错吗?』

子桑好像非常穷困潦倒,而且身体不好,一身的病,人处在这种悲惨的情境里面,有一种悲愤的心情:『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而且虚弱得已经快死了, 好像撑不住他的声音,唱也唱不动了,很勉强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子舆进来就问他:『你刚刚唱的歌,内容为什么是这样子?』

子桑说:『其实我也没有办法知道真相,我就是想不通,我的爸爸妈妈应该不会生下我的时候,就诅咒我一世孤贫吧?这个世界太阳、下雨都是分给所有的人,应该没有一定要让我一个人特别穷吧?所以好像也不是世界的错,我心里面有点像怪罪到底是谁的错,但想来想去,好像也不是谁的错;我只能说, 我今天这么惨,就是命了?』

『这是我灵魂的呼唤吧?』用这样的问号做结束。

这样的一个段子,放在<大宗师>篇的结尾,是不是会让我们觉得:练《庄子》也练不成什么名堂啊?有道之士还不是穷穷病病地就死了?好像有这样一种微 微的沮丧感。

可是,我们如果换一个角度来向,我曾经说,我们游戏之中的人,对游戏之外的玩家,其实是有点搞不清楚的。有些在线游戏是杀来杀去,被鬼追、被僵尸咬之类剧情很惨的游戏;或者恐怖片,像当年『没有任何转机,人一定被鬼弄死』的『七夜怪谈』之类的,电影的票房超好。

所以站在作者的角度,有没有可能他这次就是要说一个可怕的鬼故事、就想创作一个超级大悲剧?我们也不能说没有可能。所以,我们对生命中很多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绝境,会不会我们的灵魂想要在这里面体验生命东西?真相是什么?我们不知道。只能说『有可能』吧……以一个比较消极的,用『不知道』来应对这种事情的方式。

我的诗词课举过一个例子,中国历代的诗词作家里面,有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李后主李煜。

以一个诗词欣赏者的角度来讲的话,我们会觉得陶渊明的作品,读起来比较舒服;王维读起来比较清爽;白居易读起来比较亲切;苏东坡让人觉得他的人 性面很可爱、很有共鸣;但是李后主的作品,历代的读者、或同行们的感觉是: 这个人很可怕,他那个词我写不出来,而且也想象不出谁能够写得出来。

李后主原来是一个王子,后来莫名其妙就被亡国了,呗宋朝的皇帝关起来。宋朝的第一个皇帝赵匡胤对他还可以,到了他的弟弟赵匡义,就把他关得觉得有点烦了,就用马前子把他毒死了。

李煜的后期著作跟前期著作,乍看是非常有差异的。他少年时期的著作,讲他在皇宫的石板路上,驰骋快马,就是年轻富二代爽爽地飙车的那种:『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然后又有一首『浅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他是在写他有一个大周后、一个小周后,大老婆是小老婆的姐姐,妹妹小心地把鞋子脱掉,轻轻地走过大姐的房间,跟老公幽会。

有些playboy 的感觉,你从李煜早起一点点这种略带『荒唐感』的诗词里可以看见,他不觉得飙车有错,不觉得乱来有错,他一开始就是『是非』非常模糊的人——当然这是我硬要做心理分析,也不见得是绝对的真相。他的初始教育,让他百年城一个是非心不强烈、只是在玩的一个人。

等到他亡国的时候的作品『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挥泪对宫娥』有一天我被绑走了,要离开我们家的宗庙了,那时候是超狼狈的,还被奏乐欢 送?宫里面照顾我的那些阿姨全部都要说掰掰了,好难过啊:『阿姨!再见!』甚至在哪个时间点,他都没有想到国家大义。

可是,就是因为他没有带着是非批判,没有道德正义,等到他被关的时候: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历代词人觉得最妖怪的是最后一句:『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整个国家都没了,被软禁在这边,过着凄清的生活,回想一些事情,真的颇有些感觉……结果,结论竟然是:『这种口味的心情,我还没尝过呢!』吃口香糖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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