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果然发挥了练武奇才该有的本能:三天以后就不执着于世界了;我又守着他,七天以后,他就对物质世界的任何人事物再也不执着了;对人事物都再也不执着之后,到了第九天,他连活着这件事都不执着了。』好像已经能够灵魂出体了?
『我再继续守着他,他忽然好像像早上醒来一样(应该是我们今天说的开悟吧),大彻大悟了;大彻大悟之后,他就能看到那个唯一的存在;他能够跟那个叫做上帝、大宇宙的意识、还是叫做一切万有的东西,面对面了;能跟大宇宙意识做朋友以后,他就能『无古今』,再也没有时间感了。』
『无古今』不知道是说他真的能够穿越时光,类似哆啦 A 梦的时光机那样子?还是说这个人就变成真的能够活在当下的这一秒?他没有过去、未来的感觉,只有现在的这一秒。这我不知道啊。
然后女禹说:『接下来他就进入到一种『不死不生』的境界。对他来讲,肉体的存在或不存在,都没有关系了。这个人到达了纯粹灵魂人的存在之后,他对于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变成『不将不迎、无毁无成』的感觉。』
『将』是推开,『迎』是希望它过来;他对于事物就再也没有好恶了。我们有好恶,是因为我们以肉体人的立场在看待这个世界。没有好恶就是:不好的 东西来,我就拿它来练功夫;好的东西来,我就享受它。所以就没有『推开』 跟『希望它来』的好恶反应。于是对他来讲,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叫做坏掉、没有什么东西叫做成就,两者都可以。就像<齐物论>讲的『朝三暮四』理论, 或是小牙签跟大木材的理论,每个向度都有每个向度的价值完成。
最后,女禹就告诉南伯子葵:我教这个土地,虽然是练武奇才遇上武功秘籍, 但仍是不够的;我需要再『加一个东西』,才能让他练成。我加的那个东西, 叫『撄宁』。
『撄』就是扰乱;『宁』就是安宁。要用很多的情况去乱他的心,让他在这些状况里面,练出心的安宁。这样他才练得成。
前面扯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其实作者庄子主要是要讲:道家的修练, 就是借着那些能够让你不开心、不舒服、起情绪的东西,才能让你学会找到真相、提升心力。
我也没有到这个心灵境界吧,我还是很贪图享受的。可是,好像这个地方庄子在告诉我们:人世之间,任何一个能打击到你的事情,在我们意识背后的那个真正的自己,都可能会觉得很感谢,因为又可以拿来练功了。
如果你真的要跟潜在意识做朋友的话,干脆表面意识也直接感谢算了。就开心地觉得:『啊!又是要让我来练肌肉了。』对于人生中的各种事情,不如直接就这样感觉就算了。
好像是 2005 年的时候吧,我曾经因为出版社的事情,觉得被某个同事欺负了,花了好几天,才把那个不舒服的情绪化解掉(那个时候还没学会直接找真相,又做自我对话又写诗的,所以慢些)。做了这些功课之后,有一次和我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我说:『活到现在我都三十几岁了,直到今天,我才晓得什么是『幸福』。』
事实上,拿不如意的事情来找事实、练心力,真的是我觉得唯一可行的幸福之路,只有这么一种『侠气』的逻辑,能救得到我们这百般不合己意的人生。其他的种种花招,都没有这么笔直有效。
而以人物设定来讲,南伯子葵代表的是第二篇的『丧我』法,已经这么大本事的人了,还要向女禹讨教『撄宁』诀。『丧我』听起来颇为高大上,『撄宁』就让人感到『这事睡不晓得?』。好像比较低级一点了。
但是,我真心觉得,这世界上的人,在自己心乱、心难受的时候,真的做到增加心力来消除情绪的人,是极少数的——当然,『不晓得』承认事实可以消 除情绪,基本上也是主因之一啦——但是,全人口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 在心不舒服的时候,对付的方式,都是用我执之心去代偿,试图用走偏锋、绕 过问题的方式,或者报复、或者设法控制对方、或者打坐调息、或者购物泄恨…… 肯『撄宁』之人,是几乎没有的;即使是我庄子课的学生。
所以 2008 年前后,我在庄子课的广告词写:『我们这边的世界是很美好的哦,99.99%的人,都没看过就死掉了!』
然后接下来又是一段道家广告词,其实没有修练意义,所以字面上认识就好了。
南伯子葵又问女禹说:『你这个武功秘诀这么好,是哪里学来的呢?』
他说:『我得到的这个东西,是来自于有一个誊抄副本的人后代(副墨之子);誊抄副本的人,他的资料是来自于口口相传的那个人的末裔(洛诵之孙);口 口相传的那个人是来自于看到过光的那个人(瞻明);看到过光的那个人是来 自于听到过悄悄话的那个人(聂许)……』
『听到过悄悄话』?好像是有名的科幻卡通《攻壳机动队》的台词哦:『我听到我的灵魂在跟我说悄悄话啊。(by 草雉少校)』
『……然后,听到过悄悄话的那个人,是来自于认真实践的那个人(需役);认真时间的那个人,是来自于活在歌声之中(于讴)的那个人……』
什么叫活在歌声之中?可能有一个境界是人可以跟能量世界的一切波动做朋友之类的吧?
但是『活在歌声之中』这种说法,我听起来倒有一个自己的恶心感——
我从前在台湾,我的叔叔啊、姑姑们,都信奉一个OO 无上师,他们就说: 被师父印心(加持)之后,师父就把你累生累世的业障都拿走了。
这件事,听起来颇无害,但事实上很可怕:自认为业障被拿走了,我叔叔就从此再也不会认错了。因为什么事情意见不一样的时候,他心里都想:『我怎么可能会有错呢?我是没有业障的人耶!』
OO 无上师的招牌话是『即刻开悟,一世解脱』。后来认识他们的人,都说:
『即刻否认,一世解脱!』变成完全不可理喻的妖怪。
他们接下来就说:『因为我们远古到今天的业障都被师父拿走了,所以我们只需要每天打坐。让师傅传给我们天上的音乐,来洗礼我们就好了。』打坐的时候,他们会看到光、会听到音乐。后来,我那两个叔叔都中风了。所以,我听到『活在歌声之中』会想起他们颇惨的情景。
女禹就说:『活在歌声之中的那个人,传自于黑暗中看不到的那个东西(玄冥)。』
『玄冥』意思在中文的语感就是肉眼所看不到的高次元世界。
也就是说,刚刚的故事情节有一点象是:这是一个远古时代曾经存在过的什么东西。后来是不透过文字,口口相传,传到今天,然后才被誊写出来的。前一期文明消失之后,一直口口相传,到了这期文明,再有了文字的时候,才被写下来,然后才让我们看得到。而前一期文明,他得到的那个东西,是来自于更高次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