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白皮书-第（263）页

我说：『那，我是有『原则』的人啰？』朋友说：『你当然有啊！』

我问：『什么是原则？你说你那很会走偏锋的朋友，他难道就没有他混江湖的一套原则吗？同样是有原则，到底差别在哪里？』

我朋友说：『原则嘛……比如说，我这个人要求自己对人诚实，我不说谎的。我最不能容许别人对我说谎！』

我说：『你自己不说谎，我姑且可称为原则没错；但，要求别人怎样，那就不是原则，而是霸道了。原则只能对内的。并且，所谓的原则，到底多硬才算？ 好比说，你我或任何人，可能都会有些私事、或者真实的想法，不喜欢、或不 方便让别人晓得的，如果不是至为密友级的人，只是一个不如何熟的外人问你， 你也都老实告诉他吗？所谓诚实，还是有程度的差别吧？那，到哪个程度以上 的算原则，哪个程度一下的就不算了呢？』

朋友说：『不熟的外人问，我可以说：这不关你的事。也可以不说谎的。』我说：『我的人生，我只有对郭秘书一个人，是完全诚实的。之外的人，有

些时候，有些话我觉得讲了对方会难受的，还是会『消毒』一下，所以我倒不敢说诚实是我的『原则』，因为我并不是百分之百在遵守。所以，你的所谓原则，如果是有人拿着一把枪指着你脑袋的时候，你是不是还会坚持呢？如果是我的话，大概都不会坚持了。民国初年的人，比如说我奶奶的爸爸，比如说经方家曹颖甫，真的是日本人拿枪指着他，也不屈服，而被杀了，那的确是有原则。但我，但你，可能就没到那么绝对的境界。不到『绝对』的，到底还能不能称之为原则呢？』

我说：『其实，就一般人的理解，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比起来，的确是我比较有原则没有错。我只是要问，这个『原则』，到底是来自于哪里？它是一种制约吗？是一种左脑被观念洗脑的程序吗？如果它就是制约或程序，如果有人犯到我的原则，我肯定要不高兴；但事实上是我没有。别人爱怎样就怎样，我没意见，我只是自己喜欢这样而已。』

——我多岔题说这些，是要解释，庄子在这里说的『松柏长青』的概念，他本身有一个语感，是指涉表面意识中潜在意识含量的问题。

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也觉得我自己赚钱的方式，也蛮松柏的，景气好时也没多赚，景气不好的我也没少赚。但是，我这么做事情，根本的原因在哪里？

之前 2015 年，大陆同学刚开始来台湾上课的时候，有一次杨总说：『叔叔啊，看你日子过得那么爽，我原本觉得，这种日子，只要有几个钱，谁过不了？ 有什么了不起？我觉得是很普通的事。但是后来再想想，就发觉，我认识的大部分比你有钱的人，谁都过不上这种日子！因为，到了这个位置，你眼前都是赚钱更多的机会的时候，没有人能停得下来！大家都舍不得不赚，都还是继续奋斗下去了。只有你，停得下来。』

我当时跟那位朋友解释说：『前年杨总说我『停得下来』这件事，放佛会让人觉得我『有原则』，可是，我自己内侧的感觉，就完全不晓得自己有原则， 我好像并没有这种『赚到多少钱就要停』的硬性设定。我的情况，只是觉得：差不多差不多做到这个程度，也想去玩玩了，有钱可花，暂无后顾之忧，就去 玩吧！我的赚钱、花钱的步调，只是我觉得『这样比较开心』，我是选择比较 开心的活法而已。我认为，真正的『原则』，可能是一种类似灵魂呼唤的东西。你在心底深处会有一种『这样我会比较开心』的感觉，这叫 Feeling tone,感受基调，也就是中国人说『性命』的『性』这个东西。我是因为看得见自己的性能 量，而听『性』的话，所以才让别人觉得我『有原则』的。也就是说，我的操 守、我的原则，讲白了，就是随性、任性！』

率性、随性、任性，听起来好像是和条条框框的『原则』至为相反之物。但其实，任性的极处，才挖得出来自于潜在意识的『原则』，而我真的是有了这些『原则』以后，就很不会被外物扯来扯去，做什么事都觉得安稳、踏实。

而被人说是『没有原则』的那种那种人，动不动被外在的现象、人群拖着冲走，当不了中流砥柱，或是日本人说的『没有芯』，其实那都指向了<逍遥游> 中提到的『一棵树有没有扎根于另一个世界』的问题。像我说 2014 年我到大陆工作得很痛苦，你也可以说，那是我不够任性、妥协了，迁就了别人的做事方法，没有做我真心想做的事情。背叛了自己的真心，所以很痛苦；并且这种痛苦，『有钱可赚』也完全救不到它。

表面意识的设定或制约，会让人变成僵硬顽固的愚民，活得很痛苦又无能改变，这种『原则』是我执的坨坨；但如果表面意识真的肯听潜在意识的话，做出自己灵魂呼唤的选择，人才会快乐、才会心平，才会有『定力』，这也是比较健康的『原则』。

也就是说，定力 collected 这个东西，是你练了前面第四篇以前的所有东西， 德也支离了、人家也把你看成神经病了……这些这些『被人瞧不起』，你都咬牙撑过去了，才能得到的。

你要用好听的形容词，可以说这个人很有节操、有原则、有风骨……什么什么鬼，但你要捡不好听的词来说，也可以说：这个人他就是任性！

那你要怎么样知道一个人的表面意识中，有足够的潜在意识的含量呢？ 孔子在这里给的标准是：夫保始之征[ zhēng ]州，不惧之实。来自于你出

生以前、死掉以后的那个意识的含量，它的证据是在于：你这个人，越来越不受恐惧支配。灵魂人的脑波频率比例越多的人，他的人生就越没有恐惧。

我们这整个篇章一开始的大框架设定，就是：『恐惧』是你以为你只是肉体人才有的东西。所以你的心中，灵魂人的比例越高的时候，你恐惧的部分会越少。

我做一点补充：所谓的恐惧越少，还要包含：受恐惧支配的代偿行为也越少。很多人看起来好像胆子很大，其实他内心是真的很恐惧的。要支离其德的时候， 想到别人会怎么看待我的时候，是会害怕的。或者是有人被人挑拨离间呀、冤 枉啊，然后就被拉走一群客户，我会觉得：『天哪！一个班又忽然少掉十个人， 少了这十人份的收入，好可怕……』什么的，一直在面对恐惧的。

那也的心情如果我是一个完全不练《庄子》的人，我的人生反而不必感受这些恐惧的。因为我会毫无恐惧地一直抓住这些面子不放，我会毫无恐惧地拼了命去说服人家交钱来上课，所以你反而不知道自己在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