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白皮书-第(234)页

这种因为焦虑而发热,后世梁启超的文集叫《饮冰室文集》。他又一个人生必达的使命,但是时局恶劣,大概是不能达到了,所以『朝受命而夕饮冰』。我们后代没有读过《庄子》的学生,大概会想:『《饮冰室文集》?他在冰果店,很轻松地写下他的心情记事。』对不对?『饮冰室』代表时局恶劣,使命不能达,焦虑到大上火了。

2019 年 12 月 3 日星期二

他说:吾未至乎事之情,而既有阴阳之患矣;事若不成,必有人道之患。是两也,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子其有以语我来!你知道我里面是多么地燃烧啊, 我现在还没有开始做这件事呢,我内部已经快要爆出病来了;如果我做不好, 老板又要把我砍死了,人道之患又来了。不但不能二选一,而且是两个都挨到, 我不过是来上班的,我怎么撑得住啊?

为人臣者不足以任之,他说,我只是来上班的,怎么会这种事情给我遇到了呢?就这样跟孔子『哀』了,就说:子其有以语我来!你有什么招,拜托教一下啊!——听起来好可爱的一个发言。

然后孔子就跟他讲:

天下有大戒二,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制约是很难逃脱的,一个制约叫做你有父母,一个制约叫做你有上司。

你既然降生到地球来,你一开始背负的原罪,就是你要有原生家庭,你才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原生家庭的这个哑铃,你是非举不可的。然后你在世 界上要活下去,你总是要找个工作——除非你是富二代,那另外算——找工作, 你就一定会有职场上的上司。人一定会面临这两关。

然后他就说:其一,命也;其一,义也。子之爱亲,命也。不可解于心;臣之事君,义也,无适而非君也,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一个叫做命, 一个叫做义。『命』是你既然做了孩子,你就得要善待你的父母,甚至得去喜 欢你的父母。『义』是你既然在一个公司上班,当一个君王的臣子了,你就不 管怎么做,最后都是要合乎君意。

是以夫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夫事其君者,不择事而安之, 忠之盛也。如果你要对你的父母好的话,『不择地』就是不管你住在豪宅还是 破房子,有钱还是没钱,都能让你的父母的心情愉快而安定,这就是最大的孝。我们现在很多人,对父母有很多的努力跟作为,钱也给很够,但是父母见到你 的时候,他不快乐、也不平静,摩擦还是很多。

《庄子》的孝道,就是『不管你叫我干什么,我都不鸟你』,久了,他就平静了;倒不是你以为的『都合他意,他才高兴』,合他的意,反而他的我执觉得有利可图,一直要闹。

老板要的是这个,你就得给他这个成果,老板说这个月的业绩要做多少,你就得给他找个东西。你给他别的东西,他也不要。老板有他要的愿景,你给他别的,都不是老板要的。老板要的东西,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做,必须给他『他要的』结果才行。

其实我在管我的助教,也是说:『反正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你怎么坐,我都可以不要看见;你什么时候做,我也不管,反正截稿日之前你给我这个就好了。』你不管怎么做,用跟你的歪招、怪招都没有关系,最后你答应要给老板的那个成果,你要交得出来。

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是之谓大戒。孔子说你在天地之间是逃不过的,所以这叫做『最大的制约』。

庄子在这里借孔子之口,向读者喊话:在这两个最大的制约之中个,人有一个更重要的目标,是『自事其心』。

但是,在这两个人间很基本的制约之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你来人间,是要学会爱自己这颗心。去满足『让父母内心安乐,让老板得到业绩』这两样需求之外,你不要忘记,你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是:让你的心变好。

你真正的使命,是在这个社会、家庭面的制约之上的『爱自己这颗心』。所以,不是你要牺牲这颗心,去服务家庭或者公司的需求;而是要借着家庭跟公司的刁难,来爱你这颗心。你的这个优先顺位不要搞错!

所以他就说:自事其心者,哀乐不易施乎前,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一旦你的priority,最优先顺位,是『爱你这颗心』的时候,你有了这个觉悟的话,这些情绪面的哀乐,就不容易在你面前闹得起来。

比如说有一次,我手机签错合约,想要去手机公司解约,我知道那家公司的小姐会很刁难:『不行啊,这个已经签下去了,不能改啊!』怎么样怎么样。如果我的人生『最优先顺位』不是爱我这颗心的话,我就会觉得说:『天啊, 这个合约绑下去,我损失多少钱!』然后叫她换约退钱,她不退,我再跟她吵…… 弄到很不开心。

但是,当我的优先顺位是『爱我这颗心』的时候,我就想:我的人生目的, 是要感觉自己的心是舒服的、幸福的。所以,我不可以为了这件事情,让我的心变得不愉快。基于这样的立场,我就去手机公司:『请问,你可以让我解这个约吗?』她说:『不行。』

那我想:『如果我真的不想绑这个约,解约的话,我要赔台币三万。我要用这三万来伤我这颗心吗?』如果站在承认事实的立场,当初也是我功课没有做好,才不小心打这个合约,是我没有感知清楚,做了错的决定,所以我付出三万块,就等于是『自己搞错了嘛,自己要负责』吧?这样想,也就不难受了。

然后我就问那位小姐说:『我是不是可以付你那三万解约金,来解决这事情?』她说:『其实不必啊!其实这个约,你一样可以照你之前的方法来使用,你也  不用多花钱……』后来事情就很轻松地解决了。

刚刚孔子提到一件事情,就是:虽然我们人际关系很重要、工作也很重要; 但是,我们有没有一个不小心,就把『人际关系跟工作的重要性』的优先顺位, 放在我们的心要安、要舒服的优先顺位之上了?

我们有没有这个觉悟:我们人生的最优先顺位是心要舒服、愉快这件事情? 一定要时时刻刻非常清楚。工作跟人际关系的考研,是为了『让我的心变得更快乐』而存在的;不是反过来。我们不可以为了工作和人际关系,而折损我们内心的快乐。

对我来讲,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要让自己心情不愉快』,我可以爽爽快快地说:『好,我罚钱!』我愿意花钱来让我不要跟人家怄气;但是,有些人就会觉得钱比较重要,他会为了那个钱去跟人家怄气,让自己的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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