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旦你做出了这个画面,你上司会知道『他车顶被你坑了』;这确实有真实的恶意在里面。但是,那时候你应该是觉得:『我是出于善意的。』对不对?
杨总:『对,确实是绝对,我没有这个意思。』
但实际上就是你上司被你坑了;所以你虽『没有这个意思』,却还是坑了他。
孔子就说:而疆以仁义绳墨之言术暴人之前者,是以人恶有其美也,命之曰灾人。你看现在,别人也不见得吃你这一套,你就硬要以仁义啊、人应该怎么样啊,炫耀在乱来的人面前。你这是在用别人的『坏』,来衬托你的『好』, 这叫做『灾人』。
『灾』,意思类似今天『灾难』的『灾』;『你在灾他』,就是我们台湾人说的『你婊他』。你在用你的『好』,婊你的坏上司;让你的属下给你鼓掌, 希望你的坏上司下台,所以是『你在灾他』。
他说:灾人者,人必反灾之,若殆为人灾夫!你敢婊人,别人就一定也敢婊你。我就等着看你被人家婊死吧!——我等着看你被别人『灾』掉。
接着,孔子又说:且苟为悦贤而恶不肖,恶用而有求以异?你在这个小范围里面扮好人,你自以为好,是不是?可是,你要知道,当你跳开你守护的底下这一小群人,看看你这个守护圈、你这个『神盾局』外面的世界,你想想你的上司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个上司如果是一个喜欢贤能、讨厌乱来的那种人,他哪里还用得到你?就因为你的上司是这么烂的一个人,你猜需要去搞这一套; 但他既然这么烂,你搞了这一套,就别想会有好下场。
他说: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其门捷。一旦你做出了那个画面——我很爱护我的下属,下属都很喜欢我,都很讨厌我的上司——若唯无诏,要吗你就永远都不要开口讲话;不然,只要你有任何意见发表出来,他一定会拼了命也要辩倒你,证明他才是对的。
(问杨总)你有经验过这样的事情吗? 杨总:『有!』
这是公司里常有的事情吧。所以《庄子》离我们并不遥远啊,周朝的五斗米, 跟今天的五斗米也没差多少,这口饭都一样难吃吧。
你一旦酝酿出『你婊过他』的氛围,只要你一开口,你上司就怎么样都要把你的意见辩倒,永远不会对你的意见说 Yes,他一定会拼了命表现他的口才、证明他的意见多么高竿。
然后你呢,而目将荧之,而色将平之,口将营之,容将形之,心且成之。研究都要被这些飞过来的蚊子打花掉了;脸色就拼命地想要说:『哎,我不要表 现出生气的脸色啊,平静、平静!』努力带上『有修为的高人』的假面,像漫 画《玻璃假面》在演的一样;然后,嘴巴对他讲什么,都要努力『救这个话』、
『把话接到不会歪掉的地方』;于是,你的样貌就会在这些过程里,越来越像他一般狰狞;本来只有他一个大魔王,但在这个过程里,你就会被这样的互动方式,复制成另一个大魔王。
因为你的『自我』在做好事,可是却被修理,你心中会不会有悲愤?有了悲愤之后,『孤臣孽子心』一发作,脸也是臭掉的,心中当然有恨啦。
于是,你的样子会像他,你的心也会产生跟他一样的我执——在跟邪恶对抗的时候,常常会产生一样的我执——这叫做『是以火救火,以水救水,名之曰益多』,越搞越多;这个公司的黑暗,会因为你这个拯救者的介入,而变得更加黑暗。
所以,我过去常常说一句话:『加害者、受害者、拯救者,其实是同一种我执。』只是现代人常常会『误以为』,拯救者是比较『高』的那一个。
其实不是,拯救者只要介入了,通常,加害者和受害者的我执都会暴增;拯救者才是加害者,受害者的我执,最需要的补品(益多)。
想想看,一个打老婆的暴力男,如果由于社工姐姐介入拯救他老婆,这个老公打老婆的怒火会更甚,而这个老婆的花招,也会变得更多、更奸猾,比如说再被他老公打时,大叫:『老公,我一直是爱你的!都是那个社工啦!都是她在挑拨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然后社工姐姐遭到这种背叛,变成了『受害者的受害者』的时候,对这位太太的感觉,会糟到什么程度?会比打人跟被打的那两个人心情更好受吗?『受害者的受害者』,听起来有比受害者和加害者更超然吗?
拯救者是很毒的东西,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有毒。
所以在这里,庄子就提醒我们所有人:在公司里面,如果公司其他人都很不好,只有你在当好人,一副中流砥柱、要帮大家好起来的样子,你就是当了拯救者,拯救者一定会制造出更多的黑暗能量,这是结构上的唯物正确。
不要误以为自己是好人!——这是庄子对我们这些在公司上班、或者在家庭中这般努力的所谓『好人』的一个很重要的提醒。
孔子说:若殆以不信厚言,比死于暴人之前矣。老师今天跟你讲的是心里的大实话你如果不信的话就等着看你怎么死在那个乱搞的人手上——我这不是诅咒,是预言!
孔子接下来继续补充说明:且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是皆修其身以下伛拊人之民,以下拂其上者也,故其君因其修以挤之。是好名者也。当年 夏朝的桀王杀了关龙逢,商纣王杀了叔王子比干,你说这些人做错了什么事? 他们都是把自己变成一个超级大好人,向下摸人民的头,让人民很喜欢他们; 他们是在聚拢一股反抗他的上司的势力,在大团体里面,搞他自己的小团体啊! 而这小团体的『指向』,就是反对他的上司。这样的画面出来了,他的老板, 正是因为他们这样子修身养性做好人,才不能不把他们捏爆!
因此,结论就是:行为上的行善,以结果论,还是成功地做出了『好人』的声誉,而让别人没面子了;而这,就是这些人意识基底『其实有这个意思』的
『很爱面子』!
虽然刚刚只是问一下杨总,但是我觉得同学多少都有真实的感觉,是不是? 在这样的情境里面,你想要当一个拯救者,通常都会很『解离』地说:『我是 好意。』但是,当了拯救者,背后真实的恶意,就是『我要让负能量变得更多』!
我们练《庄子》,要修真的话,这个地方的谎言,就必须自己能破解掉;这是很重要的事实,以结论来讲,这些好人是为什么要『好』?为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