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 10 月 29 日星期二
所以,《庄子》的『达人训练』是有非常科学正确的逻辑的,都是明摆的事实。而现在有些对我而言比较奇怪的做法;好比有人在那边打坐,或是参加什么禅七训练营之类的,想说怎么样可以止住念头不要想。『止住自己的念头不要想』这件事,我认为在《庄子》的看法,可能会觉得那是邪道。
十六七年前吧,有一个小女生跟说:『杰中哥哥,你好厉害喔,懂那么多东西。』
我说:『如果你想我一样愚蠢无能,你也会这么博学多闻!』
收集那么多情报,其实就是因为我很不会过生活,到处都失功能,才会需要很多很多情报来武装我自己。这样的人,什么都要想想想想想……脑筋随时转个不停,活得是很累的、不舒服的。但是,随着能力的日渐提升,越来越多事情是随手就摆得平了,烦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我不是直接练习『不要烦』,我只是把心力练强,烦恼就少了。有点象是『烦恼(灯光)是心力不足而产生的黑暗』这种逻辑;重点是我得有能力打开灯, 而不是追着黑暗打、想要驱散黑暗。
庄子认为:你会想这想那,是因为你的心力不够。如果你真的让自己的心力提升了——最主要的还是练庄子基本功——提升到你的心力够用的时候,都能 摆平得漂漂亮亮,你就不会烦。所以,真正的止念、止观,是让自己的心力成 长到足够,滋润就不会有那些念头——这是我个人认为,比较科学正确的做法。
当然,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教禅修的老师,很认真地告诉我们说,要如何控制你的心猿意马,得到一个不动念的心。我姑且不批判人家的方法对或不对,但我可以说,对我来讲,实践庄子教的方法,确实很有性价比,的的确确可以体验到心力越强大,情绪越少,烦的事情也越少,这是我自己亲身体验到的。
至于说直接练『止念』的危险,之前讲到『代偿反应』到『解离』的时候也提到:倘若你还有那么多搞错的部分都没有找到真相,然后你说你止念不烦了? 那这个『不烦』,不就是『无相天魔』了吗?不但心力根本就没有提升,没有承认事实,想的东西都不是实际上存在的,满是幻想、妄念,但你的心,却得到了某种平静,那不是很糟糕吗?
所以在这方面,如果我们真的希望能做到心里面是空空的、没有烦恼的话, 还是踏踏实实地从《庄子》的训练着手,可能是相对安全的做法。
当然,我也说,《庄子》这个学门,本身是非常难练的。所以也不敢用力推销我们的《庄子》。因为到底它的难度偏高,而且我也知道很多人是做不到的。
下面还有一小节,但一般都认为是错简,和<达生>的主旨没有相关性。<达生>篇在这一小节收尾,就收得很漂亮了;文学美感也是、意境也是、余韵也是。
2019 年 10 月 31 日星期四
有孙休者,踵门而诧子扁庆子曰:『休居乡不见谓不修,临难不见谓不勇。然而田原不遇岁,事君不遇世,宾于乡里,逐于州部,则胡罪乎天哉?休恶遇 此命也?』
扁子曰:『子独不闻夫至人之自行邪?忘其肝胆,遗其耳目,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事之业,是谓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而汝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污,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汝得全而形躯,具而九窍,无中道天于聋盲跛蹇而比于人数,亦幸矣,又何暇乎天之怨哉!子往矣!』
孙子出,扁子入。坐有问,仰天而叹。弟子问曰:『先生何为叹乎?』
扁子曰:『向者休来,吾告之以至人之德,吾恐其惊而遂至于惑也。』
弟子曰:『不然。孙子只所言是邪?先生之所言非邪?非固不能惑是。孙子所言非邪?先生所言是邪?彼固惑儿来矣,又奚罪焉!』
扁子曰:『不然,昔者有鸟止于鲁郊,鲁君说之,为具太牢以飨之,奏九韶以乐之。鸟乃始忧悲眩视,不敢饮食。此之谓以己养养鸟 也。若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浮之江湖,食之以委,则平陆而已矣。今休,款启寡闻之民 也,吾告以至人之德,譬之若载鼷以车马,乐鹌以钟鼓也,彼又恶能无惊乎哉!』
这一段文字真的是来『乱入』的。宗旨和<达生>篇不相干,而且第一段问答的内容,很明显是从《庄子》其他篇章的字句拿来乱剪贴一通。所以大多数庄学的研究者,都不取或不注这一段。
可是,这一段,我本人对它是特别有『私情』,自从我的职业,当了所谓『老师』以后,每次练<齐物论>丧我法犯规破功了之后,再回头看一下这一段,自己都会觉得心酸酸的,有点想掉眼泪,总之我自己特别有感觉。
这段的大意是说,有一个叫阿休的人来请教一个叫阿扁的老师『如何治理天下』之类的问题,阿扁老师讲了一串阿休听不懂的『庄子式』大道理,把这阿休轰走了。
可是轰走阿休之后,阿扁老师就闷闷不乐的——有点像前面<齐物论>说的
『南面而不释然』那样吧——学生问老师说:『反正他想的都不是事实,老师你说的是事实,错的也不是你。这人就是不懂地来,现在又不懂地回去,没差吧?老师你也没造孽啊。』
这阿扁老师就说:『话不是这么讲,有个国王养鸟,给鸟吃人类的大餐、听人类的交响乐,把鸟都吓病了。这种养法,叫以己养养鸟,非要逼别人吃我自己爱吃的。我跟他讲那些,就像请老鼠去高速路飙车、请鹌鹑听重金属摇滚, 都只是在吓别人而已嘛!』
有一次,我和克莉助教、还有两位我台湾的老朋友同行,和那两位朋友之间有一点点小摩擦(并没有到翻脸或吵架的程度,就只是小小的不舒服而已), 不过旁观这个情况,克莉就说:『叔叔,你真的没法和他们多说任何东西啊。 因为你做人做事的整个基本盘,他们都没有,也完全不了解,他们也没学过《庄子》什么的。你教人要破面子,他们就是觉得面子最重要了,一定要优先保护; 你说人代偿、解离最不好,人家就是觉得代偿、解离了,我才会觉得自己是『好人』呀,我能明白:你只能闭嘴,什么都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