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第一线的军队首当其冲,开始咀嚼这难以置信的事实,他们必须率先承受美国之耻的剧痛。 之所以造成今天失败的局面,是这一支过去所向无敌的军队,表现不佳所致。为何过去叱咤风云的 军队水准,竟会不明所以地急转直下?而军队所推崇的团队精神,引以为傲的传统,正逐渐式微。 (注五)一九六八年年初,美莱村屠杀事件发生时的美国军队,宛如一只沉着自信的巨兽猛然间发现, 自己被上百个不知来自何处的昆虫小螯刺所咬伤,它正在为身上的疼痛所苦,开始大发雷莲,发出 充满困惑的咆哮之声。
动弹不得或受了伤的动物特别凶猛危险,是合乎情理的定律。一九六八年年初,美国在越南地 区既未腹背受敌、备受牵制,也并未陷于危险之境,但是美国的豪气已彻底丧失殆尽,军队的尊严 尤其严重受损。我曾一再指出,邪恶源起于不良的自恋,而当时的军队正是逐渐步上邪恶之路。- 九六七年年底,极为自恋的美国军队组织,以恶毒虚伪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对付越南人,发泄 自尊遭受蹂蹒的怨气,就仿佛是高度自恋的个体在自我的完美形象不保时,不顾一切毁灭挑战其完 美形象的人一样。于是,略具嫌疑的间谍饱受凌虐;不论已丧命或一息尚存的越共尸体或身躯在尘 土飞扬下,被绑在武装部队的装甲车后拖着走。从美军介入越战后即已存在的虚伪风气。如今更加 升高。虽然美莱村屠杀事件无疑是绝无仅有的重大恶行,然而我也十分怀疑,那只是当时的美国部 队在越南各地犯下无以数计的罪行之一。
我是受指派针对美莱村事件的心理层面,提出研究报告的少数成员之一。尽管委员会明知研究 的结果很难被社会所接受,但仍然秉公处理,提出了美军在越南施加的暴行应与美军在其他战争中, 针对其他敌人所犯下的恶行,加以审视、比较的建议。文献上对于美军从一八九九年的菲律宾暴动 至美莱村事件之间,一手策动的战争罪行及暴行,毫无公开记载的记录。我们能否因此假设,美国 军人根本未在韩国地区或未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横行不法,暴戾恣意?此一问题在我心中存有许 多问号。是否美军在其他战争中也同样的横行霸道,但只是因为时代环境的不同,而未使真相公诸 于世?是美军在美莱村以外的越南其他地区所施加暴行的频繁程度,超乎你我所知,还是否美军在 越南地区施暴的程度较为鲜见?对于亚洲人及白种人而言,美国人是否较容易对前者施加暴行?
倘若我们找不出上述问题的答案,就无法对美莱村事件的群体之恶了解透彻。只有采取科学方 式,根据史实详加研究,才能使答案呼之欲出。虽然在研究过程中势将历经技术上的问题,且必须 确保提出问题的答案之后,不会遭到控诉,然而在理论上,是一项颇为可行的研究;至于在政治上 是否可行,则又另当别论!我们在一九七二年提出研究的成果,就不是很恰当的时机。尽管如此, 我预测这些问题将永远无解,原因不在于其中牵涉重重的麻烦,而是因为身为美国人民的一分子.我 们不愿深入探究问题的答案,深恐一旦掀开真相,将会尴尬得无地自容,所以我们宁可不针对这些 问题,近距离检视自己及社会。我们的国家潜藏了群体之恶的本质,足以使你我逃避面对面观照自 己的机会。
我们之所以在一九七二年被指派针对美莱村事件的心理层面,提出研究发现,其目的是为了预 防此类的恶行在未来重演。但由?于我们的研究成果全面遭否决,我完全无科学根据来讨论如何未 雨绸缪。尽管如此,主要的预防之道已经昭然若揭了 !
如果军队组织不可或缺,那么我建议,我们的社会应郑重考虑使军队尽可能脱离分工化 (de-specializing)。我建议应双管齐下采取普遍兵役制及国民兵役制。我们可以将国民兵编制于现存 的军队组织内,除了执行军队原有的使命之外,也全面推动促进和平的任务,例如:拆除贫民窟、 提倡环保、在职训练及因应人民重大的需求。军队的来源除了采行志愿兵制以及经由一些不正当的 征兵制度募集而来的兵种之外,也可以是以汇集全美青年男女的国民义务兵制为基础。国民义务兵 也许不会因为前往前线当炮灰而被征召入伍,但却可能为了执行各种必要的任务而入伍当兵。国民 义务兵制不易造成军事上冒险主义的猖獗,但在必要的情况下,尚具有号召全面性、大规模总动员 的优点。既然分工化程度降低的职业军官或士官,在太平盛世仍必须执行重要的任务,自然而然较 不渴望战事。尽管将这些建议落实,势必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绝非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