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六岁那一年春假
- 我拔下了四颗智齿
- 在接下来的五天里
- 我的顎骨疼痛不已
- 而且持续地肿胀
- 无法吃硬质的食物
- 只能吞下流质或不含辣味的婴儿食品
- 而血液的腥臭味则一直存在口中
- 久久未消
- 到了第五天
- 我的心智功能已降至三岁的水准
- 变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 频频发牢骚
- 老是迁怒于他人
- 我希望众人随侍在旁
- 若是一点小事不如我意
- 眼泪便夺眶而出
- 整个人郁郁寡欢
- 我相信曾经历严重慢性痛苦或不适达一星期之久的人
- 必能体会我所描述的经验
- 面临长期痛苦不安的人
- 难免会退化
- 在心理自行逆成长
- 舍弃成熟的人格
- 旋即之间
- 变得更幼稚、更未开化
- 痛苦不安即是一种压力
- 以上所言
- 正是有机的人类组织体因应慢性压力的自然之道
- 生活在战区的军人
- 即是处于慢性压力之下
- 虽然美国陆军设法借由提供娱乐、休假等放松心情的方式
- 将越南驻军部队所承受的压力尽力减至最低
- 但实际上
- 巴克特遣部队仍长期笼罩在慢性压力的阴影下
- 他们远离家园
- 来到伙食差、昆虫满布、暑气逼人且睡不安稳的世界
- 此外
- 还得面临战争的危险
- 尽管战况不若其他战争激烈
- 但由于在越南事事不可预期
- 因此所面临的压力更甚
- 人类面临压力
- 除了退化之外
- 另一种心理机制则是采取防卫的心态
- 研究广岛原子弹的幸存者及其他疾病存活者的利弗顿
- 将防卫的心理机制称为精神麻痹psychicnmbing人类处于情绪痛苦或不愉快心境难以自持的情况下
- 具有自我麻痹能力
- 这道理很简单
- 当我们看到一具血淋淋、面目全非的尸体时
- 会战栗不已
- 但倘若每天看到尸体遍陈周遭
- 恐惧感则会因为已成习惯而减低
- 看到尸体
- 变得无动于衷
- 恐惧的能力钝化
- 对于血腥
- 将视而不见
- 对于恶臭
- 会嗅而不闻
- 而对于痛苦
- 则浑然不觉
- 我们在潜意识中麻痹了自我
- 情绪上自我麻痹的包容力
- 显然有其利处
- 毋庸置疑
- 这种容纳能力是经由演化而成
- 因而提高了人类的生存力
- 使我们在保持正常的感受度下
- 即使惨遭逆境
- 仍能继续行事
- 但问题是
- 自我麻痹的心理过程似乎不具有特效
- 如果我们在垃圾堆中过日子
- 对于丑陋的感受度就会降低
- 变得杂乱遍遢
- 也成了四处丢垃圾的人了
- 倘若对自己所承受的苦难
- 浑然不觉
- 那么对别人所受的苦痛
- 也将是感觉迟钝
- 若以侮慢之心待人
- 不仅将失去尊重自己的意识
- 也不会尊重别人
- 假使目睹尸体遍野
- 却不起悲悯之情
- 就会无所顾忌地残杀他人
- 并未对一切的暴行闭起双眼
- 可是.有所选择的对某些暴行充耳不闻
- 实在不易
- 除非我们是人面兽心的人
- 否则怎可能任凭自己对残暴的行为
- 无动于衷呢
- 因此
- 我们可以假设
- 巴克特遣部队待在伙食差、睡眠环境不良且亲眼目睹同伴战亡、伤残的战地达一个月之后
- 一-般的士兵在心理上会比居于压力较小的时空下.更不成熟、更未开化且更残暴
- 我们已经谈论了自恋及邪恶之间的关系
- 也说过自恋意味正常人脱离成熟
- 因此
- 我们也可以认为
- 邪恶是一种不成熟的心态
- 不成熟的人比成熟的人更容易走上邪恶之路
- 人们不仅对于幼童的纯真印象深刻
- 对于他们的残忍冷酷也同样难忘
- 举例而言
- 热衷于拔除苍蝇翅膀的成年人会被视为变态狂
- 且被怀疑是邪恶的人
- 但四岁大的幼童如果出现同样的行为
- 则虽可能遭到训诫
- 但是别人仅会认为他们的行为是由于好奇心使然
- 而十二岁大的孩童若是如法炮制
- 则会引起忧虑
- 由于一般人面临压力将会出现退化的现象
- 那么我们是否可假设
- 人们处于压力之下会比在安逸舒适的状态下
- 更容易走上邪恶之路
- 我们曾经问过
- 为何在五十至五百人的团体之中
- 仅有少数属于邪恶的一群
- 竟然会犯下这一桩美莱村屠杀事件的残暴罪行
- 这些人处于慢性压力之下是原因之一
- 由此得知
- 巴克特遣部队的个体较不成熟
- 自然比在正常情况下的一般人更邪恶6压力使得善良与邪恶的正常分布往邪恶的一方移转
- 以上就是造成残暴邪恶的美莱村屠杀事件的众多成因之一
- 衡量邪恶与压力的关系之后
- 再来探讨善良与压力的关系
- 就更适切了
- 所谓的酒肉朋友是在安逸的时刻
- 表现得崇高圣洁
- 但是到了紧要关头
- 则原形毕露
- 压力可试探出一个人良善与否一—真正善良的人即使面临压力
- 也不会罔顾道德、成熟度及感受性
- 我为圣洁崇高所下的定义是
- 面临痛苦挫折
- 不会退化、钝化原来的操守
- 仍能忍受折磨、持盈保泰
- 诚如我在《心灵地图》一书中指出
- 或许判断一个人伟大与否
- 最好的方式在于他受苦的能力
十六岁那一年春假,我拔下了四颗智齿,在接下来的五天里,我的顎骨疼痛不已,而且持续地 肿胀,无法吃硬质的食物,只能吞下流质或不含辣味的婴儿食品。而血液的腥臭味则一直存在口中, 久久未消。到了第五天,我的心智功能已降至三岁的水准,变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频频发牢骚, 老是迁怒于他人。我希望众人随侍在旁,若是一点小事不如我意,眼泪便夺眶而出,整个人郁郁寡 欢。
我相信曾经历严重慢性痛苦或不适达一星期之久的人,必能体会我所描述的经验。面临长期痛 苦不安的人,难免会退化,在心理自行逆成长,舍弃成熟的人格,旋即之间,变得更幼稚、更未开 化;痛苦不安即是一种压力。以上所言,正是有机的人类组织体因应慢性压力的自然之道。
生活在战区的军人,即是处于慢性压力之下。虽然美国陆军设法借由提供娱乐、休假等放松心 情的方式,将越南驻军部队所承受的压力尽力减至最低,但实际上,巴克特遣部队仍长期笼罩在慢 性压力的阴影下。他们远离家园,来到伙食差、昆虫满布、暑气逼人且睡不安稳的世界。此外,还 得面临战争的危险,尽管战况不若其他战争激烈,但由于在越南事事不可预期,因此所面临的压力 更甚。人类面临压力,除了退化之外,另一种心理机制则是采取防卫的心态。研究广岛原子弹的幸 存者及其他疾病存活者的利弗顿,将防卫的心理机制称为精神麻痹psychic nmb ing 人类处于 情绪痛苦或不愉快心境难以自持的情况下,具有自我麻痹能力。这道理很简单,当我们看到一具血 淋淋、面目全非的尸体时,会战栗不已,但倘若每天看到尸体遍陈周遭,恐惧感则会因为已成习惯 而减低;看到尸体,变得无动于衷,恐惧的能力钝化,对于血腥,将视而不见;对于恶臭,会嗅而 不闻;而对于痛苦,则浑然不觉,我们在潜意识中麻痹了自我。
情绪上自我麻痹的包容力,显然有其利处。毋庸置疑,这种容纳能力是经由演化而成。因而提 高了人类的生存力,使我们在保持正常的感受度下,即使惨遭逆境,仍能继续行事。但问题是,自 我麻痹的心理过程似乎不具有特效。如果我们在垃圾堆中过日子,对于丑陋的感受度就会降低,变 得杂乱遍遢,也成了四处丢垃圾的人了!倘若对自己所承受的苦难,浑然不觉,那么对别人所受的 苦痛,也将是感觉迟钝;若以侮慢之心待人,不仅将失去尊重自己的意识,也不会尊重别人;假使 目睹尸体遍野,却不起悲悯之情,就会无所顾忌地残杀他人。并未对一切的暴行闭起双眼,可是.有 所选择的对某些暴行充耳不闻,实在不易。除非我们是人面兽心的人,否则怎可能任凭自己对残暴 的行为,无动于衷呢?
因此,我们可以假设,巴克特遣部队待在伙食差、睡眠环境不良且亲眼目睹同伴战亡、伤残的 战地达一个月之后,一-般的士兵在心理上会比居于压力较小的时空下.更不成熟、更未开化且更残 暴。
我们已经谈论了自恋及邪恶之间的关系,也说过自恋意味正常人脱离成熟。因此,我们也可以 认为,邪恶是一种不成熟的心态。不成熟的人比成熟的人更容易走上邪恶之路。人们不仅对于幼童 的纯真印象深刻,对于他们的残忍冷酷也同样难忘。举例而言,热衷于拔除苍蝇翅膀的成年人会被 视为变态狂,且被怀疑是邪恶的人,但四岁大的幼童如果出现同样的行为,则虽可能遭到训诫,但 是别人仅会认为他们的行为是由于好奇心使然;而十二岁大的孩童若是如法炮制,则会引起忧虑。
由于一般人面临压力将会出现退化的现象,那么我们是否可假设,人们处于压力之下会比在安 逸舒适的状态下,更容易走上邪恶之路?我们曾经问过,为何在五十至五百人的团体之中,仅有少 数属于邪恶的一群,竟然会犯下这一桩美莱村屠杀事件的残暴罪行?这些人处于慢性压力之下是原 因之一。由此得知,巴克特遣部队的个体较不成熟,自然比在正常情况下的一般人更邪恶6压力使 得善良与邪恶的正常分布往邪恶的一方移转。以上就是造成残暴邪恶的美莱村屠杀事件的众多成因 之一。
衡量邪恶与压力的关系之后,再来探讨善良与压力的关系,就更适切了 !所谓的酒肉朋友是在 安逸的时刻,表现得崇高圣洁,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则原形毕露。压力可试探出一个人良善与否一 —真正善良的人即使面临压力,也不会罔顾道德、成熟度及感受性。我为圣洁崇高所下的定义是, 面临痛苦挫折,不会退化、钝化原来的操守,仍能忍受折磨、持盈保泰。诚如我在《心灵地图》一 书中指出:或许判断一个人伟大与否,最好的方式在于他受苦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