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查琳颇不悦地答道。
我坚称：查琳，你经常迷路，也许问题的原因如出一辙，可能是因为你不专心看路标。
我不能同时做两件事：不能既要想歌曲的调子，又想专心看路标。
对！我说道，
你不能既想要哼歌，又要公路管理局配合你。如果你不愿迷路，就得专心看路标。那么就可能 与外界格格不入。查琳，是实情。如果你想要陷入幻想的迷雾中，我很抱歉如此直言不讳，但这就
查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没打算这一次的会诊是用这种方式进行。她冷冷地说道.我不想待 在这儿，像个孩子一样撒谎、说大话，咱们下周见！
查琳中途离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仍如往常一样，求她留下来。查琳，你的时间还剩一半以 上，留下来，让我们继续谈下去，这个话题很重要。
但是我来不及阻止，查琳甩开办公室的门，径自离去。
在这一刻，我也悟出查琳的另外一项病症：每一项工作总待不上几个月。截至目前，整整两年 半的治疗期间，查琳已换了四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工作了；而转换工作期间.还断断续续失业了颇长 —段时间。在她正要任职第五个新工作的前夕，我问她：你紧不紧张？
她毫不矫饰地露出惊讶的神情：不会啊！我干嘛要紧张？
我说：要是我刚开始做新工作，我就会紧张。特别是，如果我之前已经被解雇了无数次了，那 么我一定会紧张。我会害怕自己不能胜任。事实上，只要我进人工作规则不熟悉的环境，就会有一 点担心害怕。
但是，我非常清楚工作规则。查琳反驳道。
我无言地看着她，一阵错愕。你甚至还没开始工作，又怎么能够清楚工作规则呢？
我的工作是担任州立学校专门辅导智障学生专员的助理。雇用我的女主管告诉我，病人与孩子 没两样。对于照顾小孩，我完全在行。不管怎么说，我有一个妹妹，而且我还是主日学的老师，对 不对？
经过更进一步的探讨，我逐渐发现，由于查琳总是事先将工作规则弄清楚，所以她进人新环境 从来不紧张。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这些规则都是查琳自订的，而非上司所要求的。而她 对于认知与事实之间所产生的困惑，也不加以理会。由于查琳老是依照自己预设的规则行事，完全 不顾及老板所要求的工作方式，因此她始终不明白为何同事很快便被她弄得不堪其扰，不用多久， 他们不是火冒三丈，便是完全受不了她了 ！于是，查琳会辩解：这些人真残忍。她也总是抱怨我太 无情。查琳把情分看得太重了 ！
查琳不能将大学念毕业的原因，也大抵水落石出了！她鲜少能在期限之内交清作业，即使将作 业做完了.也多半不是教授指定的主题。我推荐查琳前往咨询的某位心理学家描述查琳是智商之高, 足以使船舰覆没。但是她却被二流的大学踢出来。我不断想尽方法反复对她说一一有时口气委婉， 有时言辞激烈一一漠视他人的存在是她失败的主因；自我毁灭则是她自以为是的极端表现。而她则 辩称：社会太缺乏弹性，人们太无情。
在疗程接近尾声时，我将从理论上及心理学的观点，阐述她的问题。
某一天，查琳向我抱怨：好像没有一件事是有意义的！
我用一副无知的表情问她：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她显然动了火气，回答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你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你所信仰的宗教教义必然曾经讨论人生的意义。
你想要设计我、套我的话。查琳反驳道。
没错。我表示同意，我是想设计，你，让你看清问题。你所信仰的宗教主张生命的意义何在？ 我又不是基督徒，查琳宣称，我所信仰的宗教谈爱，不谈人生的意义。
那么，基督徒认为人生有什么意义呢？即使你不信奉基督教，至少可以当成是一种典范吧！ 我对典范不感兴趣。
你从小接受基督的熏陶，也接受将近两年专业的基督教教义的陶冶，我继续激励她，我想你不 至于无知到连基督教主要在阐扬人生的意义，以及人类存在的目的，毫无所知吧？
人存在是为了荣耀上帝。查琳以平直、低沉、缺乏抑扬顿挫的语调回答，就好像有人用枪口胁 迫她，硬将格格不入的基督教义反复死背下来，然后绷着脸复诵一遍，人生的宗旨是为了荣耀上帝。
那么.怎么样呢？我问道。
此刻出现一阵短暂的静默。刹那间，我有预感她会哭出声来一一自我辅导她以来，这该是她第 —次哭！我做不到，我心里容不下这种想法，那会让我生不如死。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口然后，原 来断断续续呜咽的抽泣声，突然间转为号陶大哭，猛然让我吓了一大跳，我不要为上帝而活，我不 要；我要为自己而活，只为我自己活！
这一次查琳又半途弃诊离去。我对她深感同情，很想哭，但是掉不出泪来，我只能轻声低诉： 噢！上帝啊！她活得好孤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