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不喜欢你姐姐,但是巴比似乎对她颇有好感,这一点很重要。
医生,父亲插嘴,我不知道你在影射些什么?你好像自以为是警察在问问题。我们并没做错事, 如果你一心只想要巴比离开父母,那么你无权这么做。我们为那孩子付出许多心血口我们一直都是 尽责的好父母。
我感到一阵阵地反胃作呕。你们送给巴比的圣诞礼物让我满担心的。我说。
圣诞礼物?这对夫妇看似困惑。
是啊!我知道你们送他一把枪。
没错。
那是他想要的礼物吗?
我哪里知道他要什么!父亲语带火药味。但刹那问,他的神态转为哀愁。我不记得他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们遭逢太多的变故。对我们而言,这是难以度过的一年。
我相信不好过。我说,可是,你们为什么要送他枪呢?
为什么送?没理由不送呀!那是一份对他这样年纪男孩而言的好礼物。多数与他一般年纪的男 孩认为,枪代表成年。
可是我倒认为,我慢条斯理地说,
你们的大儿子举枪自杀,按理不应该对枪产生如此的好感。
你是反枪人士吧?父亲再度略带挑衅地问道,其实这也无所谓,你有权反枪,我本身也不是枪 支迷。但我认为,问题不在枪,而在于用枪的人。
就某些方面,我同意你的说法。我说,史都华并非因为有枪才自杀,一定还存在其他更重大的 原因。你们知道可能是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我们已经说过,甚至连史都华情绪低落都不清楚。
对,史都华情绪低落。人只有情绪低沉、郁郁寡欢才会自杀。由于你们连史都华苦闷忧郁都不 清楚,所以也没有理由担心他身上有枪。但是你们晓得巴比情绪低落的呀!早在圣诞节你们送他枪 当作礼物之前,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
拜托,医生,你好像搞不清楚。母亲接腔,跟着丈夫一个鼻孔出气,我们真的不知道这么严重, 还以为巴比是因为他哥哥的死而心烦意乱。
于是,你们把哥哥自杀用的武器送给了巴比。不送别的枪,独独就送那一把。
这位父亲又抢先开口了:我们买不起新枪送给他。我不晓得为什么你一直在挑我们的毛病。我 们尽量将最好的礼物送给巴比。钱不是长在树上,凭空掉下来的,我们只是一般的工薪阶级。我们 本来可以卖了那把枪兑现,但却没这么做。反而保存下来当作一份好礼物送给巴比•
你们以为巴比收到这份礼物可能会怎么想?我问。
这话什么意思?
送给巴比他哥哥自杀用的武器,不等于要他步哥哥的后尘,厌世自杀。
我们可没有这么想过。
你们当然不会这么想。但是你们难道不认为巴比可能会往这方面想?
不会,我们不认为。我们不像你是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我们没上大学,也不懂什么新观念。 我们只不过是单纯的劳工阶级。不能要求我们想到这些事。
也许不能。我说,
但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因为这些事不能不想。
我们相视而望,久久末将视线移开。我想知道他们有什么感觉?他们看起来当然全然无罪恶感。 生气?恐惧?还是苦恼呢?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完全感受不出他们的想法,我只是很清楚自己的感 受:他们排斥我。我觉得很累。
我希望你们签名同意让我与你的姐姐海伦谈一谈巴比,以及巴比的状况。我对着这位母亲说, 也麻烦你签名。转而对父亲说。
我不签。他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不会让你告诉外人的。你可真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法官之 类的人物。
正相反,我冷静理性地解释,我现在就是尽量只让家族之内的人知道。现在,只有你们知、巴 比知、我知。我认为有必要借助海伦姨妈的力量,至少我得知道她是不是可以帮得上忙。如果你们 制止我这么做,那么我必须一五一十向上司报告。我想,我们的决定会是有义务将巴比的案子送交 州儿童保护局State Childrens Protective Agencyo果真到此地步,那么就会有一位名正言顺的法官 来审理。我们别无他途,不得不如此。但我认为,如果海伦姨妈能够提供协助,就可免去通知州政 府的麻烦。不过,决定权在两位身上,完全得由你们来选择是否同意让我和海伦谈?
噢!医生,我先生刚刚一时糊涂。巴比的妈妈和颜悦色地说。看到我们的孩子不得不住在精神 病院让他心烦意乱。而且我们也不习惯和你们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交谈。我们当然要签同意书。 我不会反对让姐姐参与。我们会尽一切可能开方便之门。能使巴比受益的事,才是我们最关心的。
他们签了同意书后离去。当晚,我和太太去参加同事聚会。我比平常多饮了一些酒。
第二天.我联络海伦姨妈,她和她先生火速赶来找我。他们很快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似乎颇为 关心。他们都得工作,不过只要无须负担巴比精神洽疗的费用,倒是很愿意巴比搬来同住。很幸运, 通过他们的安排,我接洽海伦镇上最权威的精神科医生,他同意接手巴比的案例,为他进行长期的 精神门诊治疗。巴比本人不明白为何必须与姨妈、姨夫住。我认为,他还不足以面对真相,我只是 告诉他,这是对他比较有益的安排。
巴比在几天之内即能适应环境的改变。事实上,经过与海伦数度的访谈、面对新的生活环境以 及护士对他呵护备至,巴比的进展神速。在巴比出院搬至海伦家住时一一办理住院的三周之后一一 手臂与手上的伤口均已结疤,他甚至还可以和工作人员开玩笑!六个月之后,海伦告诉我巴比似乎 过得很好,成绩又迎头赶上了 !巴比的精神医生告诉我,他已经对治疗建立信心,但是对于父母的 心理状态及父母看待他的态度,还只是在开始探求的阶段。之后,我就断了巴比后续状况的线索。 至于巴比的父母,在第一次的访谈后,而巴比仍在住院的期间,我仅见过他们两次;每次见面只有 几分钟。而两次的会面都是不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