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用英文举例子的话,从『不礼貌』到『礼貌』的顺位是:
Pass me the salt!盐递过来给我。——这是命令句。
Pass me the salt,please。麻烦你把盐递给我。——这还是命令句。
Can (Will) you pass me the salt ?你能把盐递给我吗?(你到底要不要把盐递给我)?——这又问好,可算是问句了;但是,有可能带着在骂人的语感。
Can (Will) you pass me the salt,please?能请你把盐递给我吗?——问句,但语感上仍可能带着点不高兴。
Would/Could you pass me the salt,please?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把盐递给我?—
—练《庄子》的话,至少要到这一句才能勉强过关。
Would/Could you please pass me the salt?意思和前句一样但比前一句微微多一点『不晓得你乐不乐意把盐递给我?』的语感——这是比较礼貌的问句,我平常是用这个级数。
但在中国,这样讲话,人家会觉得你好『矫揉造作』了,对不对?听的人都不适应了,蛮起鸡皮疙瘩的哦?
不过,事实上我更常用的,不是问人『肯不肯』的问法,而是『Would you like to』开头的,『不知你会不会想要……』,直接问对方有没有意愿;而不是拜托。
练《庄子》,前另据命令句是不行的,至少要加个问号,才算有尊重对方的意愿。
同学啊,我也不敢『要求』你太多;但就像『别人问的问题你至少要答得准』一样,我就只『提醒』各位;花一天的时间,听听自己平常是怎么在跟人讲话 的。至少要能『发现』自己用命令句的情况,比例是占到何其之高!
2019 年 9 月 28 日星期六
我之所以一定要用听起来很『矫揉造作』的最高级问句,其实理由真的很简单:唯有如此,我才能『心平』!我不是在对『别人』有礼貌,我要的只是自己的心安;『神经语言学』上『科学正确』的心安。
好比说,有次我听到一个台湾这边庄子课的老同学在讲电话,跟对方说:『如果这事情真的会非常麻烦到你的话,那就算了……』
我说:『嘿!你的这种『话术』啊,简直就是逼对方非答应你不可嘛!表面上虽是用问句了,好像还算有礼貌,但事实上,以我们台湾人不敢得罪人的性格而言,有谁会敢跟你说『对!我就是非常不乐意!我就是会非常困扰!』? 所以,你的确是在要求对方合你的意;但是,用这么刁滑的方式来讲,你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在控制对方了呀。』
我平常的话,好比说,一件工作,问助教、郭秘书肯不肯接,我都是问:『请问你乐意做这件事吗?』不能更低于这个级数了。因为,低于这个级数的问句, 就像买东西时说『算我便宜点好不好?』一样,是在要求对方合己意了。
唯有我长年如此诚心诚意地问了,对方也才会『敢』老老实实地答:『不好意思,我好像不是那么有兴趣,还是请容我拒绝你好了。』
而且,对方也不是头一天就会这么诚实的哦;是要我长年都真的不要求对方合我的意,对方信得过我不会因为遭拒而恼羞了,才会也对我老实的。
等到你有一天要练后面第四篇的『无迁令、无劝成』的时候,没有这个功底, 根本不可能练。如果练不了这个,你的人生,无论是公司管理还是人际关系, 油耗都会至少大二十倍!这样的人生,是攒不了心力的。
如果是我在北京的餐厅听到的,谁都是叫:『服务员!过来加茶!』一个人仅仅只是这样,差不多就完全不可能练《庄子》了。
当然还有更夸张的。像我之前讲他坏话,那个硬要叫我让他拍的罗炳祥,在那个学校,他只是那个单位医馆部一个快混不下去的小医生,却让我亲眼看到, 他对学校部的校长手一指:『喂!你!那边那壶查,拿过来,替我斟上一杯!』位阶比对方低两级,还这样子讲话,为了显逼格,连命都不要了?这种奇葩…… 也是有的啊。
大陆同学来台湾,有人吃饭出来餐厅外面抽烟时,跟我说:『打火机借我用用。』我说:『你用命令句跟我讲话哦?』他瞪了我老半天,表情很疑惑,搞不清楚我在电他什么东西。
就连教诗词班,同学跟我说话,也常常是:『我这首诗不想给人看到,你上课不要讲!』被大陆同学甩命令句的经验,我真的遇到好多。
我说这个,不要在要求你『要对我有礼貌』什么的。而是要说,因为做的太习惯了,大陆同学,在大部分的情况,是『不知道、没发现』自己在用命令句的。
这不是在教你对老师讲话要客气一点。而上我自己是对服务员、对家里打扫的阿姨,也不用命令句的。要做到,就对全人类都做到,不是大小眼地挑人做。
因为所谓文明、文化这种东西,本质就是理性、同理、尊重。这些特质,你样样匮乏,缺还要上什么国学课、练书法。学茶道什么的来沾染文化气息,那真是耍得好可怕了。
要求别人合我的意这件事情,如果你不能够守好的话,其实很容易一不小心, 你的人际关系,就发展成『陈助教的几朵玫瑰话事件』一样,你会弄到非常痛 苦,而那个痛苦不一定实际上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而是你的心,就是禁不 起这样的『卡到』。
你只要去要求人家合你的意,你就是会把自己的心弄坏、弄痛。『陈助教七朵玫瑰花事件』是多美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后来他发展出来的情绪,是多么夸张的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