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下去看原文: 2019 年 7 月 10 日星期三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之非指也;以马喻马之非马,不若以非马喻马之非马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下面一小段说:你如果要打个比喻、要形容一个手指头,你就要拿手指来比喻,不能拿不是手指的东西来比喻,;要比喻一匹马,就要拿马来比喻,不能拿不上马的东西来比喻。可是,全世界其实就象是一根手指,一匹马一样。
如果你是初学者,你不会觉得这段原文很有滋味,可是看在练家子眼中,一旦你能扣合到你的生活里面,你就会明白它在讲什么。
这是在讲,当对方的立场跟你的立场,在基盘上就不是一样的时候,你会很自然地把对方妖魔化。
什么叫妖魔化?『以指喻指,以马喻马』,基盘本来就相近的人,比较容易彼此理解。如果你今天跟某个人沟通,那个人只认识『驴子』(当然这也是象 征性的讲法),而你的立场或者见解是『马』的话,你要告诉他你的想法,如 果我们把它换算成驴子跟马的话,你就会跟他讲说:『马是比驴子长得高一点, 鼻子稍微上扬一点……』因为它们之间差别不大,你只要稍微形容一下就可以 了。
可是,当你们之间的差异有『手指跟马』那么大的话,如果这个对方,他的人生过去到现在经验到的,或者所知道的,只有手指,你要告诉他马是什么样子的话,你就说:『哦,马的话,你先拿五个手指,中间这样翘起来,想象这五个手指变得非常巨大,然后这个地方再开着裂口、长出牙齿,这边再插出耳朵,背后再长出毛来……』对方会想:马是一种非常恶心的怪兽;他不能够想象,你眼中的马是一种蛮可爱,还可以摸摸拍拍、骑一骑的东西。他完全会把它想象成怪兽。
如果我们说:『手指太极端了,我们拿乌龟跟马来互相举例好了。』如果对方只知道乌龟,我们要形容马,可能就会说:把乌龟手脚拉长多少倍、指头都剁掉再长毛、放大多少倍,嘴巴长出牙来,再把壳剥掉……那画面之可怕,完全就是恐怖片。
《庄子》举这个例子是说,你自己熟悉的那套想法,在你自己来讲,那是你的家庭宠物,你不会觉得它可怕。可是如果有一个人完全不曾有过你这样的观念,你要告诉他『我这个观念很可爱』,他的意识结构,必然会把它看成恐怖片。
深圳最后一堂课的问答时间,有同学因为我谈的东西好像有点唯心论,感到非常困扰。其实我说的那些东西,在台湾这个人人都迷信的地方,已经算是讲得很少了;那位同学只是因为我曾在酸枣仁汤之类的医案里曾经提到『帮人家治失眠,自己好像反而睡不好,不知道是什么能量反击过来』这种事,在我教的那么多的中医药方里,只略略提到一点可能是跟看不到的世界有关的案例, 她就觉得:『这老师讲这些事情很奇怪,是不是要相信这种基本上很不良的观点?』
你想想,我是来自大家都很信鬼神的台湾,我在台湾听过别的老师讲:『生病啊,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灵。都是灵的问题,人的肉体本来是不会生那么多 病的。』我们台湾人听到这个观点就会想:『哦~?原来灵的比例占那么高哦……』接受的机会反而比较高。
我在众多方剂里的一个酸枣仁汤里提到这样一句,同学就觉得不自在,如果听到有人讲说『百分之八十都是灵的问题』,你怎么办?是不是根本就觉得这个人发疯了?但是我们这些已经很习惯听这种话的人,就会觉得:『哦,这个人开悟了,有天眼,他都看得到。』
当你的整个意识信仰的基盘跟对方不一样的时候,把对方妖魔化的力道是非常惊人的。而且,站在一个有点倾向道法自然的道家来讲,这样的妖魔化,其实也是一种自然现象,你不能把它怎么样。
站在实践《庄子》的立场,我后续的视频课,只讲实践的重点;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的讲法很荒谬,你就要想到:『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跟他的基盘差太多, 事实上他可能没有那么荒唐?是我没有从他的基盘去考虑过这件事情。』
比如说,我曾经因为在泡温泉的时候跟一个人讲一句话,就被一个人绝交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从前我还没买机车的时候,我要去纱帽山泡温泉,常都是坐 天威的机车,因为我懒得搭捷运、转公交车:『天威啊,哪天你要去泡温泉的 话,顺便带我去好不好?谢谢啊!』
泡温泉的时候,我们常常遇见一个在桃园上班的仁兄,每次他都看到我跟天威一起来、一起走。后来我买机车了,我就不用为了等天威载我,还要等他下班、等天黑。而且我自己有机车,白天趁车少人少的时候去不是很好嘛?所以我就不再约天威了,自己要去就去,就这么一回事。
有一次,我一个人去,刚好遇到那个人,他就说:『诶,你不是都跟你朋友一起来的吗?现在怎么了?为什么不一起来了?』我说:『哦,因为我买了机车,就不需要他载了。』就因为这样一句话,他就说:『你这个人真是太没有良心了,你对朋友只看有没有利用价值!』然后接下来的泡温泉时间,他就再也不看我、不跟我讲话。只这一句话就被绝交了。可能在别人心目中,人要有情有意,不可以只看利害关系、看这个人有什么用处,要怎样利用别人。
当那位仁兄做出对我非常鄙视的表情以后,我也才想到一件事:去年在苏州跟龙帅江老师聊天的时候,我曾蛮大声地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讲过一句话。我说:
『龙哥哥,我们之间的交情啊,蛮美好的,而我觉得其中最美好的一个点是, 我们之间不用讲义气,不用讲感情,因为我们之间,对彼此而言都还有很充分的利用价值。』我说:『彼此都很有互利关系,你就根本不必花力气去想到道义跟感情,只要互有利用价值,大家就可以来往得很快乐这是人生至为美好的事情。』
当然,有些人不是这样想,我这句话也算是讲得很偏颇,我不是要JT 叔叔现在给你灌输一些新的变态人生观哦;而是,对我来讲,很多时候,我跟龙哥哥只是互动,就可以对双方都有好处;甚至我可以说,对龙哥哥来讲,我的利用价值也很够。我们是充分知道自己有利用价值,而活得很轻松的人。
我不是要告诉你『这就是正确的人生观』。我要说的只是,比方我说:『龙哥哥,我跟你之间相处好轻松哦,光看利用价值就够了,什么感情都不用谈。』对某些人来讲,可能会觉得这很可怕。
当然,我也能够理解,人与人相处,不是只有利用价值。中岛美雪有一首日文歌叫<明天>,歌词大约是这样写的:我这个女人啊,脱了耳环、卸了妆,可能就不如化妆、戴耳环那么漂亮,所以,『你爱我』这件事,我要等到有那么一天,当我已经像街头饿到瘦巴巴的瘦猫一样只剩下一颗心,对你而言,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的时候,我才敢放心问你:你爱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