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我前几年看到一个美剧,就演一个相反的故事。故事讲一个妈妈,她亲戚的小孩因为打了预防针之后,整个身体就坏掉了。她被吓到了,她觉得预 防针打得不好,真的很伤元气。犹豫她是一个很注重养生的妈妈,她就跟邻居 的妈妈传统起来,一起去拜托她们那边的医生说:『拜托拜托,你可不可以开 假证明给我们,说我们打过了?这样我们的小孩就可以不要受预防针的荼毒。』那个医生也是好好先生,他就:『好啊,没关系啦,我开个证明者,说已经打 过了就算了。』结果那个学区的小孩都没有打预防针,但其中一个小孩到国外 旅行回来,带了感染源,于是整个学校变疫区。
一个会辩论的头脑,都想论是非,认为『不打预防针才是对的』或者『打预防针才是对的』。可是,如果你要练<齐物论>,你就不是要看是非,而是要看因果了。那就不是『打预防针才是对的』,还是『不打是对的』,而是各有各的风险要承担。你打了预防针,可能会让你身体虚掉;但是你不打预防针,万一遇到那个东西,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当你两个面向都看到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会知道:这两个面向,无所谓『是非』的判断,只有『因果』的判断?因为我自己是在中医控的族群,我就看到, 为了这件事,有多少家庭在跟学校吵架;学校说要打,爸爸妈妈说不要打。在 吵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据理力争。
又或者说,我们身为中医控,动不动就劝人不要看西医,甚至我遇到那种比较极端的,他家有人去看西医的话,他会气得要死,甚至会说:『你看西医、吃毒药,不要命啦?』『你应该看中医!』……这些都是很强烈的是非心—— 看西医就是错的,看中医才是对的。
可是,如果你今天用<齐物论>的心,用同理心去理解这件事情的话,你就会了解,每个人的基盘不一样:中医是一个高度不可测的医学,有一种玄学的感 觉、、确定性不高,对不对?如果我今天得了癌症,我就算找到了什么大神医, 也有可能治不好。它的可靠度很低,而且有太多变因。因为我自己是开药的一 方,我就知道,其实把握度是很有限的;有些人就是莫名其妙治不好。我们只 能用『啊,他业障很深』之类的来自圆其说。你知道在大陆这边,那些医术烂 的医生,现在都有『镇山之宝』噢,他们手边、案头,都会放一大叠《刘善人 说病》的单子,反正遇到他治不好的,他就会给个单子说:『你自己回家要反 省!』当作免死金牌,给自己遮丑用的。
因为中医实在有太多不确定了,可是你想想看,到西医院,他古人是吃苦受罪,可是你却可以很安稳地知道:我打这个抗癌化疗药,会有什么副作用;治愈率有几成,会有什么后果?每一步、每一步都很清晰明白,让人安心;就算是疼,但是可以安心。
中医的话,吃药什么的,虽然可能少一点点痛苦,但是很不安心;因为你在做这个中医疗程的时候,你没有办法确定『你会得到什么结果』。尤其是我们搞经方的,有时调理重点就专心『从厥阴推到少阴』之类,没有一招直接打在肿瘤上,人家怎么可能会放心?
我们是开药的一方,当然多少可以预测会有什么结果;但如果是吃药的一方, 哪有医术可以预测这个东西?所以,当病人需要的优先顺位,是『安心感的要 求』比较高的时候,他宁愿吃苦一点,也要安心感。如果这个人是一个『比较不需要安心感』,但『比较觉得舒服一点也不错』,就拿中医来玩玩看,拿命去赌赌看,那他就选中医。
所以,当你遇到一个,他的基盘架构比较需要安心感的人,你跟他讲『你这样看西医不对,那个药很毒』什么什么,你吵这个有什么意思呢?但给你能够看到对方的立场,你就会知道:看中医,可能对身体的负担,或者说杀伤力小一点;但是不确定性比较高。看西医,可能身体受到药物的伤害相对多一点, 但是,『整个事情会怎么发生』的可预测性比较高。
所以,当你能够了解,这两件事情各有各的结果、各有各的得失,那你就不需要吵这个架了。你反而可以问一问,去认知一下:这个人是对安心感的需求比较高,或者他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这样去理解一件事,你就不用吵架了。
2019 年 6 月 5 日星期三
在练<齐物论>的过程里,其实你是不断地在扩张天然的同理心、也就是在扩张你的心中之神。而这个扩张的过程,《庄子》在这里提出一个技法,叫做『唯物辩证法』——黑格尔的『唯物辩证法』。
各位生活在大陆的同学,你们用的是黑格尔下一个时代的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是不是?《庄子》讲的是马克思的上一个版本,黑格尔的『唯物辩证法』。我不晓得大陆同学听了会不会有一点小小的……『有点好像哪里意思对不上』 的感觉?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黑格尔是神学家,他发明这个辩证法,是为了要找到
『上帝的存在』——这是『唯物辩证法』的意思——要在我们这个只有『物』的世界,找到超越物质之上的『心』的存在。
《庄子》接下来的几句话,其实也就是黑格尔『唯物辩证法』的具体内容。
『辩证法』就是『正+反=合』——用在心的训练而言,就是要让我们能消去辩论冲动,而增加同理心——你在自己这一面能看到你所坚持的立场;但同时,你也能够看到另一面所坚持的理由。
象是对方需要安心感,我们需要的是少受苦,两边的需求都看到,你就可以融合正方跟反方;从一个更高的视角,不是说你对、我对,而是看到所有的是非,这个叫『俯瞰力、鸟瞰力』。<齐物论>的心法,很重要的是看到正方、反方以后,得到一个更高的、俯瞰的视角;而这个过程本身,即是黑格尔的『唯物辩证法』。
《庄子》接下来在耍的一个东西——那段文字我先不逐字解释——用白话来讲,意思大约是这样子:
A 方说:人是没有里ing 混的。因为我把人的肉体每一个细胞都检测出来—
—我在你身上把脑细胞挖几颗出来,发觉这个人还在那儿,脑细胞却在这儿, 所以灵魂也不再脑细胞里。脚趾头细胞也这样找出来,可是灵魂也不在。全身的每一个部件我都检查过,但人『认为自己是自己』的那个『自己』,都不在那里;当你把全身当一台车都拆完了,『自己』却不在哪个零件里。所以,『人的灵魂』,其实是这部机器在运作的时候,一种虚构的现象——所以,人是没有灵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