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这学门,最重要的是生活上的修炼跟实践。所以我们这个课在介绍
《庄子》的原文的时候,同学做笔记的重点,就放在:这段原文、这象征物, 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用在哪些地方、怎么用?
做笔记就记这些小招数就好。如果真要练《庄子》的话,不必写太多理论, 操作发发才是这个课的重点。
如果这个课教的《庄子》第二篇、第三篇这些细部的心法,你没有练过的话, 基本上耍不动后面的大招。
昨天在吃饭的时候跟老同学在聊,我说:《庄子》的心法,每一招,你每练一次,就会感觉到有一次的功力长进。你若像我这样练得比较久,你就会发现, 第二篇的第一招练起来(因为第一篇只是题解,不算招式)——原本会想要辩 论、想要说服别人,是因为我还有什么真相没有看到;等到你真正找到真相的 时候,你会发现,你忽然变得不想说服别人了,这是第一招——这样一下,可
以去除一个我执。所谓『我执』就是:内心不符合事实的部分。当你找到真相, 消除了那个内心的谎言,『我执』也消除了。简单来讲,练《庄子》的所有功 夫,都在第一招里面。但这第一招可以长的功力,却不如第三篇的第二招『承 认事实以去除情绪』来得多,而第四篇的第三招『做有罪恶感、但快乐的选择』长的功力就更多了,但愈长功力的,也就愈难做到。所以实际要练的话,还是 得一步步打基础。
我们内心有很多很多的程序设定其实是不符事实的。比如说,郭秘书的爸爸妈妈告诉他:『你出门就要想象外面的人全部都是坏人,世上只有爸爸妈妈是爱你的,知道吗?』这是不完全符合事实的,对不对?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设定,但那个设定,有可能是谎言。我们的人生都是照着我们内心的设定在做。那设定,就是所谓一个人的『信念、观念』。而《庄子》的训练,就是一个毁三观的过程。
昨天有一个同学跟我说:『我觉得我女朋友这样子,她不对。』我说:『这样叫不对吗?我不知道那样叫不对啊。对我来讲,你个性上有这个罩门,你女盆友戳这里来虐你,这是大宇宙给你的礼物也说不定,哪里有不对?』
还有一次,天威助教去相亲,他带了一个在饭局上非常讨人厌的朋友一起去。结果,那个朋友把对方那两个女的气得脸发青。一般人会说:『天威你这样不 对,吃饭就要开开心心,你怎么带了这样一个人来?』但我就会觉得:这有什 幺不对?天威可能下意识地就想把这个相亲搞砸掉,于是就带了一个很讨厌的 人,把整桌饭局灭了。
所以,练道家练久的人,不会用『对不对』这种『是非』的观点来看事情,
只会用『因果』的观点来看事情。
就像『人应该说话算话』,这是一个『是非』:我们约好什么事情,如果我没做到,大家都很麻烦对不对?所以,我跟天威助教就约好说:如果我说要带什么东西,我忘记了,我就罚两百块台币给你;如果你犯规,也罚台币两百块给我;如果我们犯第二次,就罚四百;犯第三次就八百,犯第四次就一千六…… 每次都乘以二,等到犯第二十次,就是天文数字了。我会用这么严苛的方法来要求我自己不要说话不算话。
但是,我不一定会说,这是对的,我只是说,守信用『通常』是比较『方便』的做法。但 2014 年我在大陆教书,那时候也答应人家要教完一年,后来生了病, 觉得这工作真的不喜欢,然后就违约不教了。那我也是说话不算话啊,但是我 觉得,这虽然不对,可是我比较快乐啊!我并不是那种觉得人应该说话算话, 就勉强自己咬牙硬撑的好汉。我只知道因果,结果是我会比较快乐的话,就选 择比较快乐的结果。
像这样的状态,你也不能说我是好人,或者说我是坏人,你只能说这个人没什么三观。观念是一种地图,它不一定是真正的地形,很多时候它就是谎言, 你练《庄子》,慢慢去除掉自己里面的谎言之后,就会能够如实地面对这个世界。这是『如同字面所说(literally)』的修真。
2020 年 2 月 9 日星期日
过去我的《庄子》课教比较大班的时候,有时候同学上完课间问的问题,往往让我觉得没问在有用的地方。我觉得最没意思的问题,是说:『叔叔啊,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好辩,你觉得他这样是问题很大吗?』我说:『是你要练《庄子》,还是你的朋友要练《庄子》啊?』或者说:『叔叔,我爸妈很啰嗦,那
你觉得我妈妈是不是应该怎么改?』
我觉得《庄子》这个东西,没有要练在别人头上的。对我来讲,如果我妈很啰嗦,她就是我练肌肉的哑铃。这哑铃当然是越重,我才可以练到越多肌肉。对我来讲,我没有觉得任何一个别人需要练《庄子》?不用把这个是非论到别人身上吧?
眼前我练它,是因为我有痛苦,我现在活着还有不够幸福的感觉,我希望我的人生更有幸福感,我有要更幸福的渴望,所以我练《庄子》。至于别人,就不必去动他了。
所以练《庄子》并不需要花力气去搞任何别人,练《庄子》只是要去发现: 我的人格设定里面有那么多的谎言,然后,用一些方法来清理这些谎言。
好比说,像试下很多心灵书籍,《疗愈密码》、《梦想密码》……他的手势是这样子:叉手按在心口左转九圈、右转九圈,做三次。这手势我很爱做。或者用什么夏威夷打法:『对不起,请原谅我,谢谢你,我爱你!』这些小花招我都会用。每当我发现我内心有谎言的时候,我就会说:『啊,大宇宙,请帮我洗掉这个谎言!』然后左转九下,右转九下……这只是仪式而已,你不做, 效果也差不多。
人生在世,用一个比较科学的角度来说:小孩子四岁到六岁以前,那时候还有θ(theta)波的脑子的时候,就可以重写程序。可是,这个小孩子被写入一 些程序以后,年纪稍微大一点,就没有这个脑波了,那你要再改写,就难了。典型的例子是这样的,比如说《梦想密码》、《疗愈密码》的作者讲:有一个小孩子,他有一次要一支棒冰,他妈不给他,结果他就被写入了一个『我不值
得被爱』的程序。等到他长大,他就一直带着这程序,不管做什么,他都预设了『人家不会喜欢我』,然后用一种自暴自弃的方式在过日子。
就像中岛美雪的歌词<孤独的肖像>唱的『可悲的,并不是失去你;可悲的是, 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了啊』那样。